许绾柚和司理的婚礼最终定在翌年盛夏。
一是根据医生制定的复健计划, 许定山届时应该刚好差不多完全康复;
二是为了纪念两人在十五岁时,一起度过的那个被蔷薇花包围的美好夏天;
三则是顾虑到婚礼筹备周期,毕竟单是婚纱、婚戒的设计制作,就需要不短的时间了。
婚礼的举办地点, 则定在位于大西洋西北部的勒科尔岛。
这座私人海岛原本是席倩怡的嫁妆, 但在年初许绾柚改口叫她“妈妈”时, 便赠予了许绾柚。
用席倩怡自己的话来讲, 这不是作为聘礼送给“儿媳妇”的,而是作为嫁妆,送给她心爱的“小女儿”的。
惹得司青还开玩笑说,果然爸妈都最疼幺儿。
而婚期定下之后,许绾柚看着三不五时就聚在一起讨论,偶尔凑不到时间还要线上群视频沟通, 微信群消息每天都没断过的席倩怡、林晚、乐慕青三人, 经常会生出一种她这个准新娘, 实在不够关心自己人生大事的感觉。
毕竟就连年底忙得大半个月没休过假了的司理,都还抽时间亲自设计了两版结婚请柬。
说来好笑,许绾柚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有选择障碍,但自从被三位妈妈在群里艾特多了, 导致她每每看到那些五花八门的策划方案、设计稿或是照片,就条件反射觉得头疼。
好几次她看到屏幕上跳出来的微信提醒, 都立刻像摸到烫手山芋似的,下意识将手机丢给一旁的司理, 让他去帮自己回复。
后来有一次家庭聚餐, 才跟随基金会联合的医疗队伍, 从西北小镇风尘仆仆回到首都的许绾柚, 默默坐在餐厅里埋头苦吃。
席间听着妈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 从婚宴的菜品甜点说到主会场和晚宴的花型布置,从头纱材质讨论到伴手礼喜糖的选择……
一个小时都没带停的。
许绾柚啃着肋排挨过去,随口和司理咬耳朵:“早知道举行个婚礼这么麻烦,还不如不办呢。”
她腮帮子上上下下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听到对方回答,不由扭过头去看,发现司理薄唇紧抿,手里举着刚剥好的小蓝龙,正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
许绾柚不由地一哽,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解释:“哎!我不是说觉得和你结婚麻烦,咱们不都结婚好久了嘛!就……就像人聊天时可能会无意识秃噜出来一句什么话,但并不代表我心里真的那么想。”
说完,她还重重“嗯”了一声,自己给自己做肯定。
司理闻言默了默,将龙虾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碟里。
许绾柚见状还以为这茬就算混过去了,刚松了口气准备去夹龙虾,就听到身边幽幽开口。
“可是……都说人不经思考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才是真心话。”
“……”许绾柚伸出去的筷子又默默放下了。
她舔了舔唇,试图从“同理心”入手,来解释自己刚才的失言:“这半年来,难道你没有哪怕一瞬间,会觉得事关婚礼的那些流程太琐碎,总是反反复复地要确认修改,就……其实还是有那么点浪费时间吗?”
哪知她话音刚落,司理便倏地睁大眼,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抛夫弃子的“负心妻”:“你觉得我们举行婚礼是浪费时间?”
“……啊?当然不是!”
近两年来总是全国各地到处跑,有时甚至两三个月都回不了首都一趟的许绾柚,本就因为时常忽略了司理而感到愧疚,此时看到他的表情不由更甚。
她对上司理的眼睛,简直觉得头皮发麻,一时笨嘴拙舌也不知究竟该怎么解释了,苦恼地抬起手在自己嘴巴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道:“我这张破嘴!”
但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司理给捉住了。
嘴唇被温热的指腹轻轻揉了两下,许绾柚掀睫看过去,只见对方眼睑微垂,眼神却肉眼可见地变得幽深起来,连带着唇上的力度也重了几分。
许绾柚霎时间福至心灵。
她转动眼珠悄咪咪快速扫了一周,发现大家不是在认真聊天,就是在专心哄孩子,没人注意到他们俩这里,便微微张开嘴咬住司理的手指,舌尖灵巧地勾住他指尖,含糊着小声说:“我错啦……”
司理哪里受得住这个?
立刻触电一般收回手去,难得怪罪似的瞪她一眼,哑声道:“别闹。”
许绾柚当即趁热打铁,学着记忆中以前看过的电视电影里那些妩媚的女性角色,在桌子底下翘起脚尖,若即似离地触碰司理的小腿。
又伸出手按在他大腿上,还故意暧昧地捏了两下,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今天晚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司理背脊僵直,刺激是半分没感觉到,只觉得一道炙热的如同激光一般的视线从桌对面电射过来。
他硬着头皮抬眼看过去,只见许定山面前的桌布掀起一脚,而他一只手撑在桌沿,另一只手则正拿着才刚从地上捡起来的勺子。
司理:“…………”
他故作镇定地朝对方微一颔首,随后用手指点点许绾柚的碗沿,一本正经地提醒她:“快点吃,肉冷了就不好吃了。”
许绾柚还以为是自己刚才“卖身求荣”的美人计效果良好,又娇媚地朝他眨眨眼巩固效果,这才高高兴兴继续狂炫美食。
司理余光瞥到许定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
他低头看到自己裤子上的油手印,又看看身边从始至终都无知无觉的许绾柚,无奈地轻叹了一口,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探手又取了一只虾,任劳任怨地替她继续剥。
而当天晚上,口口声声说司理“想要如何就如何”的许绾柚同志,吃完饭坐在客厅等饭后水果的几分钟时间里,就抱着抱枕靠在沙发里歪头睡了过去。
司理将她抱回房间,许绾柚都只是迷迷糊糊半睁开眼,然后配合着对方的动作换上睡衣,又很快埋在枕头里再度熟睡。
司理好笑地将她糊到脸上的头发仔细拨到一边,坐在床边垂眼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
直到听到许绾柚咂摸着嘴巴模糊说了句“真好吃”,他才蓦地回过神,然后没忍住俯下身轻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无声笑骂了一句“小骗子”,这才掀开被子抱住爱人,一同进入酣甜梦乡。
至于第二天一早,司理下楼看到早早醒来坐在客厅的许定山,并被对方邀请,陪同他去参加一个业余拳手俱乐部聚会,并被其老战友在拳击台上亲手“教”了将近两个钟头搏击术的事,那就是后话了。
许绾柚和司理的婚礼以非公开的方式进行,只邀请了关系亲近的亲朋好友,一路包机从国内统一接到勒科岛。
婚礼宣誓仪式安排在岛内一处天然的沙滩小径上。
那是一条大约八米宽的白沙沙道,两侧是通透如蓝宝石的晶莹海水,如同摩西分海一般,从入岛口蜿蜒至岛西侧的一个出海码头,使得这条沙道就像镶嵌在海中的莹白缎带,美得像一个梦境。
许绾柚穿着乐慕青亲自设计制作的婚纱,挽着许定山的胳膊出现在起点的花亭里时,司理正拿着捧花,紧张地等在半途的鲜花拱门之下。
他听到宾客们的惊呼赞叹声转过身,一眼就看到许绾柚戴着纯白的头纱,拖曳着精致美丽的婚纱裙摆朝自己缓步走来,就像从大海身处踏浪而来的、夺人心魄的海中精灵。
四周的喧嚣声或是海浪风声,在那一刻全部像潮水一般从司理的耳边消弭殆尽。
他只听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满溢的欢喜、感动或其他一切无法形容的情感,令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西半球的热带季风吹得他的眼睛同样发烫,司理感受到一种最原始的蓬勃爱意,扎根于心脏,蔓延于全身。
体内每一个活着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他爱她,今天比昨天更多,下一秒比这一秒更永久。
司理控制不住地想要落泪,却舍不得眨哪怕一下眼睛,错过许绾柚走向他的每一个瞬间。
而现场的另一个男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许定山握着许绾柚的手放到司理手中,他红着眼睛将早早提前亲自写好、并默背下来的祝福与嘱托一字一句郑重地说出口,期间几度都因为哽咽而中断。
最后,他用力拍拍许绾柚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背,看着司理沉声道:“去吧,以后又又的人生,就由你陪伴着往前走了。”
许绾柚透过朦胧的头纱,看向面前这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含着泪光弯起唇角,绽放出她在这一天里最为灿烂的笑容。
庄重优美的《婚礼进行曲》顺着海风响彻整座小岛。
许绾柚手握捧花,挽着司理在漫天的玫瑰花瓣中,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去……
她知道,
这条由鲜花铺就的浪漫之路,很快就将走到终点。
但爱与幸福不会。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