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光阴转瞬即逝,攸国在经历帝后分崩离析的局面后转而进入了休养生息的全新阶段。
铭国一切向好,铭帝铭逸正着手整顿军务,收拢军权。
武国帝王武珏则将目光投入到农耕一事上,希望新发布的政策能够进一步达到民富国强的目标。
周国一向唯武国马首是瞻。
越国皇帝病危,夺嫡之争更是陷入了白热化阶段。
夜国正准备举行祭祖大典,只是夜国的祭祖大典需远行百里,穿过白桦、煌城等地,方可直达祖地。
每三年一次的祭祀大典,就连皇后也不得不跟随夜皇一道远行。
途径桦城,稍作休整。
帝王行宫中,夜国阑珊皇后武韵一入门便去了自己的皇后住所。
帝后行宫向来前后相隔,为得是彰显皇家的尊位有别、庄重大气。
绕过回廊。
武韵命随侍的丫头退下,只留下了自己唯一的心腹,小豆。
当宫门轻阖的下一瞬,武韵轻声道:“小豆,守着门,如夜皇驾临,随时通禀。”
“诺。”语落,小豆离开内室。
武韵放下帷帘,绕过金玉屏风,将目光投注到装点奢靡的金玉牙床上。
“出来吧,你的血已经流到地上了。”
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死寂。
武韵上前,探头一看,床上空无一物,却见床帐上血迹点点。
下一瞬,一道强悍的力量直扼咽喉。
武韵临危不惧,仅凭出手的力道便断定此人必然身受重伤。
在她侧头的一刹,熟悉的面孔瞬间映入眼帘:“越浔哥哥!”
四目相接。
“小韵!”
下一秒。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
二人异口同声道。
见是武韵,越浔立马松手:“可曾受伤?咳咳……”话音未落,轻咳声响起。
武韵看他一身狼狈,再不见三年前最后一面的贵胄模样儿,想来三个月的追杀,早已令他疲惫不堪。
武韵当机立断:“跟我来。”
随即拉着他便走到了内室深处的暗隔中,引他坐好,帮他包扎伤口。
武韵一边帮他包扎,一边道:“这七日夜皇銮驾在桦城休整,你就藏在我的行宫内,我会命小豆给皇兄派来的暗桩传信,七日后待你身体养好,暗卫自会护送你去找皇兄。”
越浔轻声道:“多谢!”
武韵帮他上完药,系好最后一条纱布:“好了,今晚你就在这儿休息,床让给你,我帮你守夜。”
越浔讶异,再怎么样,他也不需要武韵来给自己守夜。
武韵俏皮一笑,少时的娇俏明媚重跃眉梢:“好了,浔哥哥你就不要和我抢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三个月疲于奔命,你一定没好好睡过一觉,现在养伤最重要。你要知道,论公论私,我武韵总是不会害你的。”
武韵此言不差,论公,越浔与武皇武珏私交甚笃,同门长大的情谊,远胜过皇室的亲兄弟。如今越皇濒危,越皇的数十个皇嗣都疯了一般,誓杀这个以国号封王的越王——越浔,而在皇兄武珏的相护下,一旦越浔决意反击,那么当越浔继承越国大统后,必会投桃报李,与武国结成同盟,于国有益。
论私,在自己曾经少不经事、恣意任性的年岁中,越浔他不止一次地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如今他乡再遇,却是他狼狈落难,自己理应出手相助。
越浔心知轻重,遂点头,接受了她的好意。
就在武韵伸手,想要扶越浔到床榻上歇息时,院外却传来了小豆的传信声。
“奴婢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小豆刻意放大了声音。
“平身。”夜皇难得好脾气地放过了这个小侍女。
武韵顾不得惊讶,拉过越浔,一把将他推入浴桶,趁越浔不备,在银针的辅助下无比精准地点住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随即迅速落下重重纱帘,衣衫尽褪,步入桶中,喷洒着无尽的香酚,以遮掩住屋中留下的血腥味。
当夜皇夜擎苍步入内室时,看到的便是漫布花瓣的浴桶中,美人出浴的靡艳之景。
不等帝王回神,武韵身披裸色轻纱,白皙的肌肤通透欲滴,透着浸浴后诱人的红润,白里透红,不胜娇媚。
这里即将上演一幕男女之前最原始的情动,充斥着征服与掠夺的艳色。
在武韵一步一步迈向即将上演的戏幕时,她不会知道身后那个溶在水中的身影,目中透着怎样的绝望。
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说疼痛。
越浔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爱上任何人,更别说自己从小看到大的以为是兄弟亲妹的小丫头——武韵。
即使那个老道给了自己“蓦然回首,灯火阑珊”的箴言。
即使这个箴言在三年前就已然应验,他也想当然地认为那不过是自己一时的慌乱,绝无心动。
而这一次,被多方追杀、疲于奔命的越王越浔第一真切地感受到镌入心神的刻骨疼痛。
那是连开口都不能的无声悲恸,在心底裂开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口子,寂静无声中涓涓地淌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血水滴落又顷刻融入水中的声音,绝望而无力。
听着不远处雕琢精贵的牙床上武韵那压抑的哭痛声,听着夜擎苍那似乎永远也无法停止的肆虐暴行,越浔几乎想要将自己杀死,若非他此刻被武韵封住了穴道,他定会一掌劈死夜擎苍那个禽兽。
越浔曾听闻过夜皇的暴虐,但他从未想到,哪怕在这种时候,那个男人对一介弱女子也会下如此毒手。
而此时此刻,他却只能静静地待在她为他铸就的安全‘牢笼’中,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奈何地听着,任那头恶兽对她肆虐践踏。
不知过了多久,在越浔蹒跚着从浴桶中翻出来,颤抖着揭开牙床的帘幕时,铺面而来的是鲜热的血腥。
看着武韵脖颈上、肩膀上被啃咬得斑驳血痕,越浔下一瞬就要冲出去找夜擎苍拼命,却被武韵纤细、薄弱的手一把拽住:“烦请浔哥哥叫小豆进来,帮我上药,拜托。”
感受到拉住自己、微微颤抖的小手,越浔顿感无力。
如今的他就是一个废人,又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地带她离开。
压抑住喉头的哽咽,帮她掖好被角:“我去叫小豆。”
武韵莞尔,苍白的面容透着孱弱的凄美,好不可怜:“谢谢。”
越浔转身,他知道她为何会这样做,自己在床上留下了血迹,她必须激发夜皇的暴虐,让自己满身伤痕,才不会揭破自己的存在,陷他越浔于危境。
为何,成长的代价总是令人猝不及防,堪堪将受。
这一晚,香烛燃尽,他守了她整整一夜。
时间匆匆,飞速而逝,在武韵的悉心照料和小心隐瞒下,越浔成功潜藏在夜皇的行宫中,顺利恢复。
七日后,离别时。
“跟我走。”越浔拉着武韵的衣袖,就要带她离开。
灯火氤氲中,武韵轻柔却坚定地拂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你走吧,我是不会离开的。暗卫会一路护送你去皇兄那里。”
“他那样待你,你要我如何安心离开。”向来云淡风轻,对万事无心的越王越浔唯一一次的执拗却是用在了此处,只可惜,终是迟到。
武韵定定地凝视着他,这位从小一路呵护着自己的兄长:“我是武国的嫡长公主武昭华。我,不能离开。”
武国的公主又岂是好娶的!她肩负和亲重任,又怎会仅为自己一时之安,弃家国于不顾。
终有一日夜皇会明白,她的存在,会为武国挣得半壁江山。
只可惜,到那时,悔之晚矣。
只为一人,改变自己曾经‘逍遥一生’的夙愿会否值得,他已不愿去想。
既然无论如何,自己的那帮‘亲兄弟’都不会放过自己,又为何不送他们去和越帝团聚呢?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既如此,越浔能做得只有成全。
灯火氤氲中,他再次回首看了武韵一眼。
只一眼,便决然转身。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他发觉得太晚。
可一旦清醒,他又岂容错过。
武韵,等我,终有一日,我会带你回家。
那一刻,灯火阑珊,她言笑葳蕤,目光清澈如许,送他离开。他回首望去,心中却已然明白,纵吾阅人何其多,再无一人恰似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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