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小木匠虎子。”虎子悄声的答道。

    “虎子哥,你有啥子事?”窑里的小媳妇也低声问道。这几天的相处,他听老木匠叫他虎子早记住了。虎子使劲在尼伦袋子的最下角用凿子开了个小洞。然后把自己浑身上下的口袋挨个翻了个遍,掏出一点钱,卷成桶状塞了进去。

    “给你点钱,拿着钱赶紧跑吧。”虎子说道。

    “没得跑,我路都不识,往哪里跑?”这女娃娃想着上次逃跑未遂,被抓回来的那顿毒打,现在都心有余悸,不由的颤声说道。

    “那你不想爹妈吗?”虎子又问道。

    “我老汉儿都没了好多年了,娘也改嫁了。”这女娃娃低声抽泣道。

    “那你咋来的这里啊?家里还有啥亲人没有?”虎子急道。

    “被一个老乡骗过来的,说是这头好找活路。哪知却被卖到了这里。家里还有两个姐姐。”说着这女娃娃抽泣着又把钱从洞里塞了出来。“钱我没用处你拿回去,回去睡觉去吧,不要再逗我耍子。”

    “你想清楚啊,我们走了,一时半会再也没有人来帮你了。”虎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跟你没得关系。”这小媳妇又抽泣了起来。

    “那我回了。”虎子叹口气站起来,一回头却发现后面站了一个人,顿时吓个半死。然后那人一把捂住了他嘴巴,这时才看清是师傅乔国正。然后被楸着耳朵拉回了屋里。

    “你娃是要作死了?”师傅大骂。虎子坐在炕上,委屈道:“我是看她可怜,无亲无故的来这里遭罪。你看看他那男人是个甚球样子?”“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你娃能可怜过来了?”师傅缓声道。“她还没我大哩,这家老大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说她以后还有活法了?”虎子辩解道。“你到底是想救人哩,还是想别的了?”师傅蹭他跟前盯着他眼睛笑道。这虎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回答不上来。“要不我们报公安吧。”虎子又转移话题道。“你娃想的简单,公安还没进村,人就被藏起来了。”师傅道:“得想个万全法子才行。”“可是再过两天咱就要起活了。”虎子急道。“我自有计较,你娃这两天可不要惹出啥事来。”

    第四天的下午,这家的傻儿子发病了,满院子乱砸东西,一直乱叫着脑袋疼,口歪眼斜嘴里流着白沫子。他家老汉跟大哥费好大劲才把他按住。把院里的虎子彻底看傻了,师傅的两桶漆也被撒了个精光。老大媳妇跟老汉说,熬得草药没了,今天只有半份。吃过晚饭后这家伙又发作了一次,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蜷在地上打滚,他老爹没办法了,直接给他喂了好几片去痛片。这才稍稍消停下来。

    “要不连夜去县里给这二球抓药去吧,顺便让木匠取点漆回来。”老大提议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要不这二小子再烧起来,整个就烧成二砍货了。”老汉无奈道。“木匠你收拾一下,一会进城。”

    三人收拾停当,当即往县城赶去。

    这头老二一下午癫了两次,浑身虚脱。没多久就打起了响鼾。这小媳妇守着这么个活宝,又是怕,又是不安,久久不敢睡去。再说虎子这屋也是无法将歇,六七月份的天气烤的人心里毛躁毛躁的。起来喝了好几次凉水,又只能躺在炕上胡思乱想。窗外的月亮,照在纸糊的窗棂档上,把整个窑洞都照的透亮。月光好似载着清风,轻轻拂过静寂的乡间路上,偶尔几声狗叫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犹如催眠一般,村庄便在这份清冷之中渐渐沉睡。就在虎子迷糊之际,门口轻轻的有人呼叫,他瞬间清醒坐了起来。

    “虎子哥,是我。”真是这小媳妇。

    虎子轻轻推开门,见这姑娘轻衣薄衫站在门口。顿时红着脸道:“你咋还不睡啊?”

    这小媳妇径直撞了进来,然后把门关上。轻声颤道:“白天你也看到了,我怕他再发作,不敢睡。”这虎子穿着个大裤衩子,站在地上,光着膀子,窑里的白光照在身上,显得俊朗十分

    “你……我……”虎子支吾道。

    “你要我身子不?”这姑娘瞪着大眼柔情似水的望着虎子。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娇羞。

    “这……我……”虎子急促的呼吸自己都能听到。这女娃子直接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胸前的两只兔子挤作一团,仿佛要挤进他的心脏一般。嘴唇直接贴了上来。虎子心中大吼一声,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住了。一把将姑娘抱起来放到炕上,自己翻身而上,一时间两人扒了个精光,津津甜唾,口舌生香;恰恰呢喃,并蒂连枝;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粒;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一番云雨后这姑娘道:就算死,也不枉这一遭。虎子哥,你带我跑吧。虎子把她往怀里一搂道:咋个跑法?上次我顺大路跑,被他们抓了回来,那里只有一条路。这次我们从后山跑。姑娘说道。虎子的手不听话的乱摸索,忽然感觉哪里不对,低头一看顿时心疼起来。原来这姑娘的身上这么多的牙印,特别是胸口那块咬破后都结了痂。嘴里骂道:这狗日的牲口。然后又说:明儿个,我师父回来,我跟他说一声。他待我不薄,我不能来时明白,去时不明不白。姑娘一头扎进怀里,道:我们两个跑出去也能过活。你可不能丢下我。虎子正色道:咱这地方的男人,说到做到。说着两人又是几番温存,就在两人精疲力尽之时。

    “呯嗙”一声,门被踹开。老大带着几个村人堵在门口大骂道:“狗崽子,干的好大事!”两人赶紧把衣裤穿上,虎子用被子把姑娘围了起来,挡在门口。原来这老汉跟老大抓完药,直接让老大连夜赶了回来,回来后听到木匠屋里的声音,然后又跑去老二屋里一看,顿时明白了八九分。于是就找村里的人把这窑洞围了起来。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一顿暴揍,他俩被捆了起来扔到了骡圈。

    虎子这时才知道,这姑娘叫刘芳,四川江油人。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家里还有两个姐姐。跟着邻村的人来山西讨生活,结果却被卖到了红石崖村。他安慰道:不要怕,天塌了有大个子顶着。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刘芳道:我才不怕哩,反正你到哪我跟你到哪。

    乔国正跟老汉回来时,已经是晌午了,院子里围了一圈人。老汉跟国正一听这事,顿时一个暴跳如雷,一个恨铁不成钢。

    “你徒弟睡了我家老二媳妇,你说咋个处理?”老大叨根烟盯着国正道。

    国正毕竟是跑过村的人,定了定神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该咋办咱办,我没话说。”

    “这媳妇是花一千五百块买来的,现在两条路,一条拿钱一千八连这骚母羊一起带走,另一条你这徒弟留一只手下来。”老大恐吓道。

    国正笑道:“现在事已至此,我看还是公办的比较好。一千八我拿不出,这娃更拿不出。”说着往边上的牲口食槽边靠了靠骂道:“这两天起早贪黑,腰都快给我累折了,狗日的也没挣几个钱。”然后又用腰杆子在食槽上使劲挤了挤。然后从兜里掏了跟烟点上。

    虎子在边上看的一头楞,师傅很少抽烟的,今儿看来是受大气了。然后大声道:手留给他们,没球事。

    边上的众人小声嘀咕着:不能公办,这公办了少说也得人财两空。老大看这国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时不知所措,转头望向他爹,他爹不说话,只是转身的时候把手一背抄,一个拳头握了两下,进屋了。老大顿时叫道:“一千。你徒弟领走。”

    国正想着不光是把徒弟捞出来,还得把这女娃儿也搭救出来。然后烟头一扔道:“一千二,我连女娃儿一起带走。就算是给我徒弟成个家,毕竟再留在你们这里名声也不好。”老大赶紧进屋找他爹商量,一会出来说道:“一千二就一千二。”

    国正又道:“门窗弄好了,漆你们自己刷。我现在回去筹钱。明天上午过来取人。两个人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一手交钱一手领人。”说着转身要走却又停下来拍着边上的石槽大骂“兔崽子,你干的大好事啊,把你师傅一家一年的积蓄搭进去了。”然后出门上路,回县城取钱去了。

    这老汉一家人却铁了心等着数钱,晚上还给两人吃了白面条。这老大喝了口酒,还来骡圈色眯眯的盯着刘芳看了半天,想着今晚怎么着也得把这水灵灵的姑娘给办了。夜深人静,刘芳靠在虎子边上睡着了,虎子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师傅异常的举动,然后就借着月光站起来往牲口槽那里走去。刘芳也醒了跟了过来,他俩把牲口赶到边上在石槽上摸着,忽然一阵刺痛从手上传来,紧接着鲜血滴了下来。虎子仔细一看原来在食槽底部的缝隙里,师傅放了一把刨刀刃。也顾不得疼痛,用牙齿使劲把刀刃拔了出来。两人互相用嘴含着刀片割开了绳子。

    撬开骡圈,两人撒丫子就往后山跑去。这老大想着媳妇睡着了,便悄悄地摸到了骡圈,等到了跟前才发现人已经跑了,立马大呼起来,一瞬间村里的人点起火把帮忙抓逃跑的两人。这虎子跟刘芳一路发疯了似的往后山北面跑去,隐约能听到后面村里的人的呼叫声。原来那个时候村里买来的媳妇,大都是一个村里的人帮忙盯着,生怕哪天跑掉了人财两口,就在这个阶段,全国各地的人贩子开始猖獗起来。跑着跑着两人感觉不对劲,原来这红石崖是黄河边上的一个小村子,他们俩跑的这个位置是死路一条。已经能听到了黄河水哗哗的声音。

    两人在悬崖边上来回跑着找个下去的出路,可是哪里有啊,离河水最近的悬崖都有三四十米高。他俩就站在这里一下子呆住了。这刘芳抱起一块石头往下一扔只听见通的一声,声音低沉而绵长。然后大喜道:下面水很深。一边说着一边把鞋子脱了下来。这时虎子却傻眼了,结结巴巴道:俺不会游水啊。刘芳虽说在河边长大,可是这毕竟带着一个旱鸭子,也是十分为难,赶紧在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一根一米长碗口粗细的木头。村里人已经追上来了,已经有人看见他们俩了,大喊道:在那边。

    刘芳看着虎子道:你先跳。虎子哆嗦着双腿一点一点的往前挪,眼看人们都追上来了,眼一闭牙一咬抱着木头从这悬崖跳了下去,随后刘芳也一跃而下。比起那些水太凉头皮痒的迁客骚人,这一跳是有多大的勇气。下面其实水也不是很深,大概七八米的样子,虎子跳下去死死抱着木头,喝了几口水后,终于浮了上来。水里的刘芳慌忙的在水里扒拉着找人,忽然一双大手把他掰了回来,他定睛一看正是虎子。激动的双手把他的脑袋搂住拼命的亲吻了起来,这个时候的黄河水不是很多,加上这里是一处悬崖的分流,也就五六十米宽,两人划过河对岸,坐在河边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刘芳又哭了起来,虎子一把把他揽入怀中笑道:莫要哭,从今往后咱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话分两头,这边乔国正回到县城,把这事稍加修改跟虎子他哥王军,苏海、苏云、建国、建民一说。几人立即行动前往大石洼公社红崖子村,苏云跟建国把他俩的枪都带上了。在县里又遇到了小王庄的白家兄弟也加入了进来,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奔红崖子村而来。

    进到村里,众人看他们一行人高马大,村里干部也跟着前往傻子家。进到院子里,被老汉拦在门口,说要先拿五百,放人后再拿七百。国正掏出随身的袋子给老汉点了五百,径直往里走去。没走两步,那老大失魂落魄的道:昨个夜里你家徒弟带着那丫头跳崖了。听到这话,王军把建国手身上的枪一把抢了过来,冲天一枪。“今儿我弟有个三长两短,谁也别想好过。”可这红崖子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土炮火枪也冲进了这个小院子。

    众人一起前往后山寻找两人。一边走一边国正小声跟王军跟建国说了四个字:见好就收。其他人不解,国正笑道:这这俩娃机灵着呢,只要能跑了,一定不会出事。果然,此时此刻,虎子跟刘芳正搭着拉煤车往县城方向而去。众人找了大半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军故作生气的吼道:“钱我们带来了,人呢?”老村长是明白人,也知道那家的二小子是个楞球。打圆场道:“他们跳崖的那个地方,水深,而且也不高。两人应该没事。”

    “既然人没交给我们,那钱得交回来吧。”建国说道。

    那老村长摆摆手道:“那家也是穷苦人家,赔了个媳妇,你们贴了五百块,也就算了吧。”

    “人没给我们,钱还黑我们的?”苏云也说道。

    “就是,天下哪有这道理。”建民也插话道。

    那家老汉叹着气蹲在大门口,老大也灰溜溜的靠在自家窗台不做声。只有那个傻子叫着:娶媳妇,吃奶奶。

    老村长瞪大眼睛道:“我说算了就算了,你们要是玩硬的,那咱就不管了。”说完这话,他们一行人就被一村人围了起来,各种土炮火枪也指着他们。

    “既然村长给咱解决这事,就按村长说的办。”乔国正借坡下驴道。

    老村长一边往自己屋走,一边说道:后生们,回个吧。众人散开,国正一行人也从红崖子村出来。

    路上白家兄弟问国正道:“五百块就这么扔了。”国正笑道:这叫封口。假如以后虎子跟那姑娘在咱这小地方撞到了红崖子村的人,也不会有太大的矛盾了,你要不掏这个钱,往后安生不了。

    几天后,虎子带着刘芳来到了响水湾村,郑重的在师傅面前磕了头。拜了天地,谢了媒人。在小王庄安了家,一年后刘芳诞下一对龙凤胎,光景也一年更比一年好。此是后话,按下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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