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晴看到黎舒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好奇的走到她身后查探。
“这什么生物vr游戏广告真是无孔不入。”黎舒皱眉。
“额,这个呀,是我帮你报的名。”丁晴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瞎扯起来,“我看这游戏主打回到过去,你难道不想回去揍那渣男一顿,以解心头之恨嘛。”
黎舒眯起眼睛,目露寒光,盯着丁晴:“我现在想揍的只有你。”
“那个,傅曼老师说今天有新人来,我先去招呼了。”丁晴见状开溜。
过了一会儿,身着浅米色丝绸连衣裙的傅曼敲了敲黎舒办公室的门,缓步走了进来,丁晴尾随其后。
傅曼是黎舒的研究生导师,人到中年却仍保有一颗赤诚之心,气质优雅、言行温善,一直是她的榜样。
“小舒,今天带新人给你认识一下。是我好友的儿子,也是你们的学弟,研究生刚毕业,这段时间麻烦你带他实习哦。”傅曼转头招呼门外的男子进来。
“学姐你好,我是施向宇,以后麻烦你了。”来人彬彬有礼的打招呼。
男子踏进办公室门的那一刻,黎舒便认出他是在ktv搭讪自己的那个红毛男子,差点没在导师面前崩住表情。
“客气了,以后互相帮忙。”她强行挤出一个职业微笑。
傅曼离开后,黎舒跟丁晴耳语:“怎么回事?”
“我不认识他,上次就是看他长的不错,临时在ktv门口捡的。”
丁晴用眼角余光撇了撇四处转悠的施向宇那张秀色可餐的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的眼光。
黎舒不由自主得也看向施向宇,这桃花眼、玉面红唇的,一时半会的确挪不开眼,倒也不能怪丁晴色迷心窍。
“两位学姐,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被学弟的美色所迷惑了。”施向宇一改之前在傅曼面前装出的乖巧姿态,花心皮厚本性暴露无遗。
“嗯?想不想和学姐一起学习一些恋爱小技巧,体会一下爱情的酸甜苦辣。”
丁晴向来是个奔放而火辣的现代都市女性,没有什么小奶狗是她搞不定的。
“学姐,救我!”
施向宇变脸般又换了副面孔,卸下刚才的放浪之态,转而躲在黎舒身后扮演起懵懂无害的学弟。
看着这两个戏精一唱一和,黎舒扶额推门迅速逃离办公室,把舞台留给有需要的人。
——
下午阳光明媚,水杉树的剪影透过办公室落地窗投射进来,铺开在米色地毯上,泼染出一副江南意蕴的水墨画。
黎舒翻看着阿良这次的心里测评结果。各项指标显示他自残自杀倾向已经大幅度降低,口吃症状也有所改善。
浅黄色沙发上,阿良警惕得看着侧后方的红发男子。
施向宇坐在一把高脚转椅上,修长的双腿支撑着地面,右手握着一本诊疗记录本,一只中性笔随性的夹在耳后。
“阿良,这位是实习医生施向宇,如果你感到不自在,我可以先让他出去。”黎舒看出阿良的不安。
“外头这么大太阳,我又如此人畜无害,可爱的小阿良应该不忍心赶我出去吧。”
施向宇向阿良招招手,随后偏头灿然一笑,露出虎牙。
阿良的脸刷的红了,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黎舒:“黎医生,最近我感觉越来越好了。上次诊疗的时候,你告诉我是有一个人教会你爱自己的特殊,你才渐渐自信开朗起来。我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
黎舒转头看向他,微笑着颔首示意他继续。
“如果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或者说这个帮助你的人离开了。比比如有一天我不能再接受你的诊疗,独自一人,又该怎么办呢?”阿良双眼满是不解。
“你知道吗?人很难坚信存粹主观源自本心的东西,总是习惯去寻找外在的客观印证肯定。不管是某个人的援手、某部电影的台词、某本书的一句话,都只是外部的一个引子,牵引出的是你原本就拥有的、深埋在内心的东西。真正引发这场新生的人,不是我,一直都是你自己。”
黎舒明白他在忧虑什么,害怕依附寄托于他人,以为看到曙光,到头来却一无所有。
阿良似懂非懂的看着她。
她迟疑了一会,娓娓说道:“所有的人事物都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但你自己可以。所以不要害怕,只要你坚守自己,就无从失去。学会自我救赎,怡然自处,纵使没有外在的支撑,一个人也可以活的足够精彩。”
施向宇停住记录的手,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黎舒始终觉得是江怀舟将他从深渊里拉出来,但他离开后自己再次陷入黑暗中,身边空无一人。
她挣扎着俯下身,朝深渊中狼狈不堪的自己伸出手去,逐渐明白人最终可乞求的只有自己,而这一切江怀舟好像早有提示。
——
高考后那个蝉鸣燥热的傍晚,黎舒推着骑自行车刚走出车库,发现轮胎漏气了。
“上车,我载你回去。”
落日余晖中,江怀舟一身简单清爽的白衬衫、卡其色运动裤推着自行车向她走来。
黎舒看了看干瘪的车胎,没有推拒,跳上他的自行车后座。
晚风吹拂起江怀舟的白衬衫,衣袂随风摆动,“呼呼”作响。
路过跨江大桥的时候,夕阳半个浸入江面,染红了大半天空的云霞。
夕阳的余晖倾撒在少年的脸庞,他鼓起勇气逆着风大喊:“黎舒,我喜欢你。”
晚风如信使一般,传来的清澈而热烈的告白,黎舒低下头沉默不语。
一直以来她明白自己有多么喜欢眼前这个纯粹炽热的少年,也将他对自己的好珍藏在心底,浇灌着心里的那颗种子。
可这颗种子即将破土发芽的时候,她却而踌躇不前。因为这颗种子早已习惯了待在黑暗之中,畏惧阳光。
见她一直沉默不语,江怀舟停下车来,转身神色慌张的望着她。
“是不是我太冒失了?哪里做错了?还是因为我还不够好?”
“都不是的。”黎舒摇摇头,“我只是习惯了现在这样。”
“嗯?”
江怀舟没有理解她的意思,向来持重自信的他脸色因为紧张呼吸不畅而有些潮红,汗水湿透了掌心。
“我已经习惯独自一个人,习惯了漫长的黑夜。”黎舒抬起头,眼中泛着水光,“我害怕一旦牵起你的手,等哪一天你放开手,我会跌的更深,所以我宁愿一直呆在原地。”
跨江大桥,赤红的云霞之下,江怀舟沉默得注视着她。除了江水拍打廊柱的声音,还能听到他节奏紊乱的急促呼吸声。
“我知道永远不会放开你的手这些话你不会相信,但我希望你相信即使没有我,这么好的你也值得活在光里。”
江怀舟墨黑的瞳孔闪烁着微光,凝视着黎舒说:“不是你需要我,而是我需要你,你明白吗?”
黎舒呆愣了片刻,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想起白先勇给阿青的信里的话:“也许天长地久可以做如此解,你一生中只要有那么一刻,你全心投入去爱过一个人,那一刻也就是永恒。你一生中有那么一段路,有一个人与你互相扶持,共御风雨,那么那一段也就胜过终生了。”
——
送走阿良之后已经是傍晚,黎舒望着落地窗外赤红的云霞,如同跨江大桥江怀舟告白的那天一样炽烈。
晚上,洗漱完的黎舒打开电脑处理工作邮件,未读邮件的提示一直闪烁。好奇驱使她点开白天那封“入选零度生物vr游戏初测的通知”的邮件。
邮件里是零度生物vr游戏的一些基本介绍,一份给初测志愿者的协议书,另外还有一则游戏先导片。
黎舒一边喝着玻璃杯里的温热牛奶,一边点开先导片。
游戏先导片讲述了一对大学热恋的情侣毕业后因为误会分开。双方仍旧爱着对方,却因为害怕被拒绝和种种误会而没有再联系。
机缘巧合下,二人都报名了零度生物vr游戏,回到了学生时代,最终二人解开误会再续前缘。
前半段大学热恋的点滴,很像她跟江怀舟在浮川大学发生的那些故事,但江怀舟突然消失,他们之间分手真的只是误会吗?
——
2016年流星雨来临的大三暑假,黎舒跟江怀舟正在置气,有很久拒绝他的联系。
突然一天深夜,她收到一个陌生人发的彩信,打开是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个气质跟自己相似,但是皮肤白净的女生,正和江怀舟紧紧相拥。
女生背着身,依偎在江怀舟肩头看不清表情。
但是江怀舟脸上的神情,她再熟悉不过。那绝不是友情,亦不是亲情,而是情侣间珍惜而浓烈的爱意。
那一瞬间,她断定江怀舟背叛了自己。
此前因为江怀舟无条件的爱,她慢慢搭建出自信,不再在意自己的疤痕,多次拒绝父亲推荐的免费激光治疗皮肤的项目。
收到照片的那晚,她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质疑这么多年是否在自欺欺人。旋即拨通父亲的电话,答应参加激光治疗皮肤项目,祛除掉身上烫伤的瘢痕。
这一个月,她一直在医院隔离治疗,关闭手机屏蔽一切消息。再次开机的时候,跳出了江怀舟打来的几百个未接电话和短信。
回拨电话,却提示是空号,从朋友处才得知这个月江怀舟一直疯了一样找她。
出院后,回到二人一起租住的出租屋发现江怀舟已经搬离了。
大四开学后得知他早已修完学分,提前毕业出国的消息。
丁晴告诉她,大三暑假曾多次看到江怀舟满脸疲惫、双眼猩红的找到她,急切的问她黎舒在哪里。
可是因为黎舒对所有人都隐瞒了去向,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那时候,失魂落魄的江怀舟经常在黎舒经常出入的餐厅、咖啡厅、奶茶店、书店蹲守,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耷拉着背脊,低垂着眼睫,眼神迷离,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完全认不出他曾经是那个篮球场叱咤风云,让无数女生欢呼尖叫的天之骄子江怀舟。
之后的那个学期,黎舒开始疯了一样找他,可却没有任何一点消息。江怀舟好像凭空蒸发一样,和所有朋友断了联系。
随着时间流逝,1年,2年,3年,黎舒慢慢接受他真的不告而别,彻底离开自己的事实,再也不主动跟朋友提起他,好像他从来不存在。
直到现在将近6年了,黎舒再也没有再见过他。
当年的那张照片究竟是不是误会?江怀舟有没有背叛她?他为什么突然消失?
这些疑惑6年来都一直压在黎舒心头,让她时常在深夜惊醒,喘不过气来。
虽然如今已是浮川市小有名气的心理治疗师,帮助无数人解开了心结,可是她依旧解不开,或者说是抗拒正视自己的心结。
黎舒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再次睁开眼时,眼神清明而果决。她打开了邮件里给初测志愿者的协议文本,签署了相关协议和承诺书,确认参加零度生物vr游戏初测。
她决定彻底和过去做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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