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义,今天已经八号了,你还是一个新客人,都没有遇到吗?”
“真的还没有签大订单吗?有的队可是已经有九十四两的成绩了。传义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紧张呢?”
回远醇坊后,晏传义的那五十二个甲方,又开始给他施加压力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这个月不拿第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晏传义一脸心如止水。
“你这是什么话?”其中一位甲方不爽了,把肩上的汗巾气呼呼摔在了地上,“你知不知道,你卖不出去酒,我们可能白干。”
“这个月还有二十三天了,请稍安勿躁,属于我们的订单,一定会主动送上门来的。”面对暴躁的甲方,晏传义尝试用自己的处事不惊,润物无声地将其感染。
话音方落,房间半敞开的门,被礼貌地推开,映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传义,林小姐来了,快好好准备一下。”
晏传义团队的人,都知道上个月的销量,有一半是林晚殊贡献的。
很显然,林晚殊在他们眼中的地位,相当于女财神。只要一听到她的名字,他的甲方们就会安静地酝酿片刻,然后大声欢呼。
“传义,好好表现!”
本来还各自憋着一团怒火的兄弟们,突然绽放出明媚笑颜。
或许是边际效益理论起作用了,这个新的月份再面对林晚殊的帮忙冲业绩行为,晏传义已经高兴激动不起来了。
因为他很担心,林晚殊这么照顾远醇坊的生意,不过是想换着法子给步择凡那个并不爱她的男人惊喜罢了。
经过这么几次的接触,晏传义很确定林晚殊本性不坏。她不过是像大多数小女孩一样,在不大懂事的年纪喜欢上了一个英俊温柔的大哥哥型男人,还渴望能嫁给这个大哥哥。
可错就错在,她的身份实在是尊贵,而那个大哥哥的父母又实在是嫌贫爱富,这些人又都还生在一个婚姻之事很讲究父母之命的时代。所以她在步择凡爹娘的支持之下,对能得到步择凡这件事充满了信心,有了这份泡沫一般的信心之后,甚至不惜陷害步择凡真正喜欢的人。
“你别来我这花冤枉钱好吗?我少拿一点业绩无所谓,你远离那个不爱你的人好吗?”
去找她的路上,晏传义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这样的想法。
“传义啊,我听说你这个月还没有开实单,说要月底来交货付款的那个,又是个走南闯北的游商,这种人说不定哪天就不想买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林小姐这一单啊,不然你的成绩比上个月退步这么多,你队伍里辛辛苦苦酿酒的人,还有大当家那边,你都很难交待。再差一点,大当家可能会不让你当队长了。”
身旁信使一番语重心长的话,瞬间让晏传义清醒了。
“啊呸,我刚才在想些什么?”
林晚殊那种金枝玉叶,什么时候轮到晏传义这种底层打工人来关心了?晏传义巴不得她能为了博步择凡一笑,把他们组组员酿的所有酒都给买了。
呵,只要林晚殊买的酒够多,晏传义甚至愿意帮她追步择凡。
“林小姐想要一坛原料用了药材的酒,药材用得越多越好,你好好想想,在你们队所酿的酒里面,有哪几坛是用了药材酿的。”
信使把话说完的时候,晏传义也正好走到了放置他们组所管理的高档酒的房屋,林晚殊一般都是在这里与他会面。
这间屋子的门,也一直是敞开到最大限度的。信使说的话,林晚殊也应是听见了的。
“对!我要一坛原料里有药材的酒,你可有什么推荐?”
晏传义明显感受到,林晚殊这次与他说话的语气,比之前要熟络随意一些。
“是这样的林小姐,药材酿酒确实是我们远醇坊的一大特色,但这药材酿酒的工序,自然是要比一般材料所酿的酒复杂许多。而药材中能达到酿酒标准的,又不算多。”晏传义轻松地对着林晚殊,挤出一个销售专属笑容,“所以啊,远醇坊的药材酒,价格远远高于一般的果酒花酒,且在香味与口感上,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最重要的是,药材酒很容易喝出毛病来,最好是要听从大夫的建议饮用。”
晏传义认真地说,林晚殊认真地听。
看到晏传义这个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角落里的信使满意一笑,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里。
“不愧是远醇坊!”林晚殊面露欣赏之意,“我也知道药酒难购,在来找你这个老熟人之前,还去了几家开在城里的酒垆。他们一个个的,都为了多卖我一壶酒,根本不提醒我饮用药酒时,要注意些什么。”
“呃……”晏传义被夸奖了,一时还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又露出了他的金牌销售特有笑容,“还敢问小姐是为谁购置药酒,饮酒的人年纪几何,是否怀疾,所怀何疾。”
“嘿嘿,我其实还是最看重,药酒是否好喝。”林晚殊沉默不语片刻,突然甜甜地看向他,俏皮一笑,灵动可爱得仿佛是对晏传义有隐隐含情。“我想要好喝的药酒,飘着清冽而香醇的药香,味道却不输果酒花酒。”
若不是晏传义亲眼见过她对步择凡那崇拜爱慕的目光,他还真的会以为她喜欢自己。
“咳咳,我是一个专业的销售,专业销售遇到这种事情,必须坐怀不乱。”
晏传义心中这么对自己说,努力地平复自己乱了的心绪。
“呃,这,这……”抛开林晚殊甜得像蜜的微笑,她提出的那个要求,还真是略显苛刻,晏传义一时语塞,“林小姐,您看这样怎么着——我去取几杯样酒,您先闻闻味道满不满意。”
“我不仅要好闻的,还要好喝的。”
林晚殊继续甜甜笑着,她这会儿的语气,竟然像是和父母长辈或者男友闺蜜撒娇的小女孩。
这么甜的语气和笑容,竟然让晏传义原谅了她的要求苛刻。
晏传义也有些奇怪,林晚殊前几次来他这里买酒的时候,都是十分爽快的,怎么今天要求这么多了。
“那您还可以免费试喝,没有找到满意的话,也不需要额外付钱。”
“哼,你这个言行不一的坏小子!”林晚殊竟然跟他置起气来了,样子像极了热恋中的小女孩,冲着没答对送命题的男友发脾气,“刚才还说饮用药酒要注意很多,现在竟然直接让我自己来试?你都没问过我有没有什么忌口,也不担心我会不会喝出什么毛病了,你存的什么心呀?”
林晚殊的反常表现,让晏传义顿时震惊无措得,他甚至感觉自己在刚才那一瞬间,又穿越到了另一本新书。
“我是金牌销售,我有着过硬的心理素质。顾客为难算什么?”
晏传义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职业笑容里多添了一分无奈:“哈,林小姐,那您目前能喝的,您就自己试喝。您现在的状态不能喝的,我们去后山找个跟我们远醇坊没关系的人,让他喝一喝,再跟您具体描述一下。”
“哼,算你还识相。”林晚殊娇纵地甩了甩大大的衣袖,像是还在生闷气。
“您稍等,我去给您找小杯样酒。”
晏传义带着一脸郁闷,从柜子中找出了几个小瓷杯,为林晚殊一一满上。
“你不要倒这么满!”林晚殊娇嗔道。
晏传义尽量满足她,把杯中的酒稍稍洒了一些在桌面上。
“这杯子都多久没用了?从柜子里拿出来后,你都没好好地洗,就拿来装酒给我喝,真是一点都不用心。”林晚殊还是在用撒娇般的语气说话,尽管有些苛刻,但晏传义并没有一丝反感。
“呃,这几个杯子都是前两天刚买的,用盘翠山的山泉洗过一遍,还晒过一整天的太阳。今天是第一次用,之前都没人用过的,你是第一个用这套杯子的人,林小姐~”
晏传义也暂时忘记了他和林晚殊只是主顾关系,把自己代入到了一个可以合理合法地,去宠爱呵护林晚殊的角色。
他的语气逐渐宠溺,目光越发温柔,含情脉脉地看着撒娇耍脾气的她。
“行。”林晚殊傲娇地给出了一个满意的目光,洒脱地喝了两小杯。
可是,她迟迟不喝第三杯。
对此,晏传义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看,这个杯子的底部,蹭了个缺口出来,”林晚殊用宛若小猫咪一般的鼻音道,“我被这个缺口割伤了怎么办?”
晏传义顺着她的目光,屏住呼吸往那个杯子底部看——呼,不拿个放大镜,还真是找不着那个缺口。
“那我帮你倒到这两个好的杯子里?”晏传义耐心无限,试探性地问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要——你端过来喂我。”林晚殊的呢喃,像是不停冒着冰气泡的蜂蜜柠檬水,看着他撒娇的目光,像是在晏传义太阳穴里晕开的粉色墨汁。
晏传义亲手喂林晚殊喝下这杯酒之后,她终于满意了。
“我试过的这三杯,都给我来一坛。素娴,付钱。”
这三坛药酒的总价格是一百四十两银子,可素娴给了晏传义三张五十两的银票。
“老规矩,不必找零。”素娴淡淡道,她果然还是那个豪气的千金丫鬟。
拿到银票之后,晏传义回到了现实——唉,今天这单生意做得,怎一个累字了得。
“林小姐,我为您抬下山去吧。”晏传义缓缓抬眼看向她,疲惫而卑微地问。
“不必,今天我带的人手足够。”林晚殊则一脸神气,抬起手掌以示婉拒。
她话音方落,门口进来两个魁梧健硕的家丁,和一个高挑削瘦,清秀白净,仪态翩翩的“俊美公子”。
这个小帅哥又是谁?
他们三个轻轻松松地一人搬起一坛酒,利利索索地出门下山去了。
晏传义在后面离开这间屋子,出门就只看到她们一行人的背影。
“小姐,今天这坛,应该是我们要买的最后一坛酒了吧?”素娴挽着林晚殊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对,这是最后一坛,咱们以后都不需要来这里买酒了。”林晚殊侧过脸,甜美一笑。
“林小姐呀,不得不说,您真的是太用心了。我们这些靠演戏混饭吃的人,都未必能次次登台演出,都像您这么用心地准备。”
一行人还没有走远,晏传义很确定夸林晚殊用心的那个声音,来自那个一袭白衣偏偏的“俊公子”。
这音色细细听,明显不是男人啊,而是小姐姐呀。而且她的职业,应该是演员,所以才穿男装扮男人。
不过林晚殊刚才说什么来着?她说以后再也不用来远醇坊买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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