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破旧斑驳的牌坊两旁长着古朴高大的槐树,村名在树叶遮盖下忽隐忽现,脚下的小路弯弯曲曲通向漆黑的树林,从那里走过来一个没有脸的男人。
施泗人都麻了,那股酸酸痒痒的麻意从头顶一路顺到尾椎,再传到四肢,令她无法动弹。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近了什么灵异世界,画风变得也太快了。
站在路边的施泗一动不动,僵着脸看着那个男人走到她面前,头往她这边转了一下,似乎是在看她,也是离近了才看清,男人不是没有脸,只是被一团白色雾气挡住,模糊住了五官,若仔细看,还是能隐约看到。
有脸她就不怕了,施泗松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幻境搞的鬼,不想让她认出面前人的身份。
不过在黑夜中糊着脸还是有些恐怖,大晚上的也只看到这么一个人,看到男人转过脸来,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搭话,男人倒是先开口了。
“姑娘,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声音倒是干净好听的紧。
施泗回道:“我刚来这里,正打算进村里寻个住所。”
“外来人?”男人语气疑惑,尾音带着一丝上挑:“你是怎么进来的?”
“顺着小溪,一路走过来的。”施泗找了个理由,想到故事里的男人是在小溪边被发现的,自己也出现在溪边,可能这条小溪就是连接外面的途径。
“奇怪,这里常年与外隔绝,最近来的人倒是不少。”
施泗抓住重点:“最近还有别人来吗?”
男人点头:“几天前,村长女儿救了一个重伤的男人,也是在溪边发现的。”
说罢,把头转向施泗,又看了看她身后,是小溪的方向。
村长女儿,受重伤的男人,小溪,这不就是她之前看到的那个故事,难道这个幻境就是故事中的槐岭村?
施泗脸又有点僵了,当初看故事的时候就觉得这村子有些邪门,那株结红果的草也很不正常,自己莫名被吸了进来,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如今只能进村子里再说。
“不知村里可否有客栈,或是其他落脚的地点。”
男人有些苦恼:“村子没有出现过外人,也没有客栈。”看到施泗苦下来的脸,想了想说道:“若是姑娘不介意,可来我家借宿一段时日。”
还未等施泗回话,便又紧跟着说道:“不过在下独自居住,若是担心有不好的传言,明日在下再帮你寻别的住所,今日有些晚了……”
虽然他没有脸,但他是个好人啊!
这大晚上的能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还要求什么,施泗赶忙答应:“没关系的,我不介意!”
男人被打断后愣了一下,有些害羞,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施泗也觉得自己答应的有些快,心虚摸了下鼻子,谁叫这个人的声音这么好听。
声控就是这么真实不做作!
“那……姑娘就随我进村吧。”男人往肩上抬了一下背篓,边走边嘱咐施泗:“路边无灯,夜路不好走,跟着我就好。”
“好!”
呜呜呜好温柔声音好好听!施泗在心里咬着小手帕,就是可惜看不到脸。
乡间小路虽然无灯,可月光很亮,施泗是修行之人,五感自然比一般凡人要好,跟着男人也不用担心,反而还能悠闲的看着村里的房屋。
房屋落座并不密集,看得出来都是村民自己一手搭建起的木屋,每户之间都有一些距离,大部分房屋后面都有自己种植的蔬菜,和围起来的栅栏,里面是一些鸡牛羊猪一类的牲畜。
果然是自给自足,每家都差不多,现在有些晚了,家家户户基本都灭了灯,显得月光尤为明亮。
看着男人身后的背篓,他这么晚了才从树林回来,施泗有点好奇:“公子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
男人似乎还有些害羞:“不用叫公子,在下姓楚,姑娘可称呼在下,楚皓。”
“我叫施泗。”
“施姑娘。”楚皓点头。
施泗摆摆手:“不用叫姑娘啦,叫我阿泗就好。”
楚皓拉着背篓的手微微握紧,往上提了提。施泗刚刚就想问他大晚上背着背篓去山里干什么,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是去采药了。”楚皓答道,说着从背篓拿出一株药草给施泗看:“槐岭山上有许多草药,这些都是为了哪位重伤之人采的。”
施泗接过来查看,放到鼻前闻了闻,曼陀罗花的味道。
“你要制作麻沸散?”
楚皓有点惊讶,没想到施泗也有药理知识:“对,那人受了很严重的外伤,不及时医治会很危险。”
施泗把草药放到他的背篓里,转过身和他并排往前走:“你是村里的大夫?”
楚皓点头:“没错。”
施泗回忆起之前看的故事,其中有一位大夫在男人发现自己妻子呕吐不止时曾上门诊治,却说妻子身体健康没有问题,那应该是就是这个人了。
倒是没有详细描述男人的伤也是楚皓医治,她还以为是村长女儿一手包办呢。
走了一会儿,楚皓领着她穿过了整个村落,在边缘的地方停了下来,伸手推开面前的栅栏门,转身对施泗说:“到了,这里就是在下的家。”
施泗觉得楚皓这人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和书生一样有些酸腐之气。
“我不叫你公子,你也不用称呼我为姑娘。”施泗看着他,眨眨眼:“是不是也不用自称在下啦?”
说完走进小院,可以看得出居住在此的人非常用心,院中干净整洁,井井有条,一侧是晾晒在外的药架,上面摆满了药材,正中间和另一侧是两排房屋,看样子是日常起居的地方。
楚皓跟着施泗进了小院,顺手把篱笆门关上。走到一侧药架旁,把背篓放下,之后领着施泗来到主屋。
“施……阿泗姑娘。”楚皓在施泗的目光下改口,转身领她走进屋子:“阿泗姑娘不嫌弃的话,就先暂住在这里,橱柜有干净的床铺被子,换上就好。”
施泗看了一圈,这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床:“我睡这里,你睡哪里?”
楚皓指了指侧面的屋子:“那是我的药房,里面也有一张木榻,平日用来休息。”
刚刚知晓楚皓身份的时候,施泗就打定主意不再去别人家借宿,也不知道何时她才能离开,她有预感和这个故事的结局有关,那至少还要等好几个月,再让楚皓住药房睡木榻,她有些过意不去。
“我睡药房好了,你个子高,睡木榻会不舒服。”
见楚皓还想说些什么,施泗直接去柜子里抱出被子,偏头笑着看他:“再说了,让主人住偏房,我也睡得不安稳。”
见施泗打定主意,楚皓也没再多说什么,拿起床铺带着施泗走进旁边的药房,进门是楚皓用于处理药材的工具,往里走加着一个木制屏风,绕过是一个手工打制的木榻。
可能是为了照顾楚皓的身高,木榻其实并不小,至少施泗躺在上面是完全够的。
两人一起把床铺好,时间也不早了,楚皓给她拿来火石和油灯,便让她好好休息,离开了药房。
施泗躺在干净的床铺中,房间里是浓郁的药香味道,仿佛她还在云清派的丹药峰中,熟悉的药香让她放松下来,渐渐沉入睡眠。
第二日清晨,施泗醒过来,发现天已经大亮,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外面日头正盛。
居然一觉睡到大中午,她有点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睡得这么死。这里几乎没有灵气,但身体素质和感官都是比凡人要好,就算睡眠也会保持一丝清醒,防止意外发生。
她差不多是在躺下的一瞬间就睡着了,不应该这么没有警惕性,起床看了一圈,发现木榻旁边放着一个香炉,里面有燃烧殆尽的木灰,摸了一把放到鼻下轻嗅,味道和昨晚睡前的药香一样。
是安魂木,有凝神静气,引人入睡的功效。
怪不得睡得这么死,施泗直起身,走到门口,推开门走出去,院内晾晒着一些草药,看程度应该是昨天采摘那批,如今正分门别类的摆好。
她绕着药架看了一圈,发现这里面草药的品种还挺多,多数为治疗外伤所用,还有一些用于内服。意外的是这些草药她大多都认识,和修真界的没有区别,而且上面还富有淡淡的灵气。
这就奇怪了,凡人地域怎么会有修真界的草药呢?
“阿泗姑娘。”
正在施泗研究的时候,楚皓回来了,自醒过来就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施泗有些好奇。
见他称呼改不过来,施泗也不强求,好奇的看着他手里的油纸包:“你去买吃的了?”
楚皓摇头:“村长送的。”
说罢,把油纸包放到院子的石桌上,转身查看晾晒的草药:“我去村长家看看那人的情况,换个药。”
施泗伸手打开油纸包,几个家常小菜,还有烧饼,分量不大,正好两个人够吃。
“对哦,他伤势怎么样了,有危险吗?”
“还好,都是外伤,养一段时间就好。”
楚皓看过草药,拿出小铲子翻了翻,让药草晾晒均匀,走到水井旁打水,示意施泗过来洗手吃饭。
吃饭的时候,施泗留意楚皓,看着他身姿优雅坐在石凳上,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不经意的贵气,让她有种错觉,好像面前摆放的是什么精致菜肴,而不是家常小菜。
施泗收回眼神,默默地啃烧饼。
打了马赛克的脸,富有灵气的草药,还有楚皓那与乡村截然不同的气质,都让她觉得太奇怪了,不知道自己进来这个幻境,和他有没有关系。
不知不觉,施泗在这个幻境里待了两个月,一开始也是想办法看能不能离开幻境,也不是没想过再去溪边看看,但是试过之后她发现,从进了村子开始,她就不能独自离开,除非跟着楚皓,而楚皓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一次都不往溪边方向走。
不知道这里的流速和外面是否相同,若是一样的话,岂不是这次宗内大比要错过了,晏师兄可能会气死吧。
不过着急也没用,她也出不去呀,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她有预感,等到事情发展到故事中的结局,应该就是她出去的时候,干脆也就安心待着了。
这两个月来,施泗跟着楚皓去过村长的家,见过村长女儿和那个男人,男人的外伤好的差不多,施泗也注意到他和村长女儿之间的眉目传情,以及村长略显阴沉的面容。
看来村子里就要发生喜事了。
空闲时间里,她就跟着楚皓一起去山里采药,倒是让她采到了不少珍贵药材。这小小的槐岭山中,竟然藏着许多修真界已经消失的草药,令她激动不已。
楚皓见她有药理知识,且对草药非常上心,也会跟她说这些草药的功效,如何配比,应该怎么制作保存,令她乐不思蜀,若不是楚皓告诉她村子里即将举办婚礼,她都要忘记自己还在幻境中了。
婚礼前几天,村长红着老脸来找楚皓寻求一味药,避开施泗走到一边,两人交谈一番,楚皓说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药材,需要去山里采摘,不过会在婚礼前做好送过去。
村长得到准确答复,喜笑颜开,走之前看到施泗,还给她塞了一把自家种的枣子,她在袖子上随便擦擦,一咬,甘甜多汁,好吃得很。
“村长来找你要什么,这么神秘?”还专门避开她。
“没什么。”楚皓整理自己的背篓,检查有没有破损:“之前村子里有户人家成亲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便找到我,问我有没有办法。”
施泗惊讶:“你还能做送子药?”
“自是不能。”楚皓摇头,语气里也有些无奈:“不过是找了个调理身子的药方,谁知竟真的有效,从那之后只要村里有人成亲,必会来寻此药,不过是求个安慰罢了。”
见他收拾好要走,施泗吃完枣子,拍掉手里残渣站起来跟上:“我也跟你一起去吧,自己一个人怪无聊的。”
楚皓欣然应允,这段时间他们没少一起上山采药,而施泗的知识储备也让他有些惊讶。
山里的环境她基本都已熟悉,摘了个树枝甩着玩,看着前面认真带路的楚皓,想起故事最后那株结红果的草,也许他知道些什么。
“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结着红果的草。”这么说似乎范围有点大,回顾了一下故事中的情节,又补充道:“有点邪门,喜欢婴儿,可能还会使人产生幻觉。”
走在前面的楚皓一顿,停住不动了,施泗没收住脚,差点撞到楚皓的背篓。
施泗疑惑:“怎么不走了?”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面容被白雾盖住,施泗还是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严肃,目光强烈犹如实质性般的盯在她的脸上。
“你从何处……”
“知道这株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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