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唯有一个小小的小吃摊子还没有收摊,但是汉朝实行宵禁,很快那小吃摊子的摊主也要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月明星稀,她躲于墙边的一丛草垛之中,眼睛望着街上那唯一的小吃摊,满是渴望。她已有三天腹中未好好吃一顿饭了,只想等到大家都离开了,她去地上拾一些残羹冷炙来充饥。
她的脸上是灰尘,衣衫破烂不堪,她把自己隐藏在枯草之中,没有人看清楚她的脸,也没有人知道她来自哪里。
她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委屈的、渴望的如两颗星星般的眼睛。
她盯着正在收拾摊子的老伯,喃喃低语,只希望他能向前日里一样会剩下许多没吃完的饭给她。
她思念父母,悲伤不已,她想念姐姐、哥哥,为自己一个人而沦落世间而感到恐惧。
天地之大,她如蝼蚁。
但是,她知道,她现在只能去靠自己。她不能怕,等风声没有那么紧了,等他们忘记她了,她要去做工养活自己,去寻找失散的亲人。
老伯终于收拾好摊子,推着“吱吱呀呀”的独轮车离开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从草丛中走了出来。她去寻剩饭,却在路边上看到了一碗摆的干干净净的饺子。
饺子尚温。
这是……
她望向老伯离开的方向,她知道这是老伯特意为她留的。好心的老伯,愿你长命百岁,子孙满堂。
她对着老伯离开的方向深深行了一个礼,双手颤抖着去捧那碗饺子。
却在这个时候,一行人马自远及近冲了过来。她躲闪不及,一跤跌倒在地,碗“啪”的一声摔碎,汤水落在地上立刻消失无踪,只有那饺子如离了水塘的鱼一般滚在地上,悄无声息,垂死挣扎。
“什么事?”一个黑衣少年问道。
月光照着他的脸,轮廓凸显出来,是英俊而带着神采飞扬的少年气。
夜色深沉,北风萧萧。
“禀公子,是个要饭的。”同行的一个人回答道。
“即是如此,公子,我们还是赶路要紧。”另外一个人说道。
“……走!”黑衣少年扬起马鞭。
一行人马略过这一个小小的插曲,重新跃马扬鞭。乱世之中,多的是路边饿殍,不足为奇的。
她挣扎着站起来,脚踝已经在一跌之下红肿了起来。但是,她腹中饥饿,顾不得脏,顾不得疼痛,她去捡地上的饺子,就往嘴里面塞。
————她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经过的一行人马又忽然折返了。
为何折返?她惊慌失措,如惊弓之鸟,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情急之下,她只能蹲在那里不动。
要死了吗?
她闭上眼睛,耳边听到的那黑衣少年的轻叹。
黑衣少年抬头望向灰白色的银月,脸上多了一些惆怅和悲悯。他叹道:“夜如何其?夜未央!”
他跳下马来。
“公子!”他的随从叫他。
他却挥手制止,并不理,双手解开系带,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拿了下来,披在她的身上。
她不由得一惊,眼睛望向他,并不说话。
他看了她一会儿,又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她,竟用一种带着些歉意的语调对她说道:“出门在外,只有一些散碎的铜钱。”
她不动。
他带着轻轻的受伤,直接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又有一个人跳下马来,对着黑衣少年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公子,世上多的是这样的人,您……您是救不过来的。”
黑衣少年听了这话,很激动地看向他。
那人又说道:“公子,主公命您前去官渡,只在一日之间。”
言下之意是不可再耽搁了。
黑衣少年目光炯炯,点了点头。
他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珍重!”便不再看她,翻身上马,带领着众人重新上路了。
风在凄厉地刮着。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他们骑马离去,与未央的夜色融为一体。
仿佛是一场无头无尾的梦,也是寒夜中的一场温暖而虚幻的梦。
只有身上的披风,和她手里的荷包提醒她这并不是梦。她握紧了荷包,心中觉得有异,展开手掌去看,被荷包覆着的乃是一条玲珑剔透的银鱼。
想必是他赶路着急,不小心将这条银鱼一并解了给她了。
她的手指勾着银鱼的线,在月光下静静地看着,小小的银鱼如一泓秋水。
就怎么这——他是何人?为什么夜间行路之人会可怜她这一个餐风露宿之人?
她顿感惆怅。
萍水相逢的人,又如萍水一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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