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开景一向温和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两个人之间僵了下来。
“开景哥,没事儿,吃吃喝喝的事我最在行了。”俞月下了车,跑到崔开景面前,“邀请函给我,你快上车去,让我姐好好请你吃一顿生日大餐。”她刻意压低声音,但也确保利歆可以听到,“我这个姐姐啊,说起软话来也跟要打仗一样。”
利歆眉毛都要倒立起来,“俞月,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俞月做了个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胆子一点儿都不肥,马上就闭嘴。
崔开景因为她们两个的这一顿闹,脸色也缓下来几分,他又嘱咐了俞月几句。
利歆手指敲着方向盘,已经有几分不耐烦,“行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不过就是吃个酒席,没人吃得了她。”她不喜欢崔开景对着别人和颜悦色的样子,自己妹妹也不行。
好在俞月今天这一身衣服还算得体,参加别人的宴会也不算失礼,利歆的车消失还没有三秒,她就收到了利歆的信息,“不要和爸妈说。”
她有心想问一句不要和爸妈说什么,但又怕利歆会提刀回来把她给灭了,这两人之间的气氛看着像是在谈恋爱,但又比谈恋爱差那么一点点感觉,俞月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起初觉得不可能,但后来又觉得依利歆的性子也不是干不出来。
俞月被服务员带着坐上小车进了庄园,庄园很大,七绕八绕俞月快被绕晕了才停车,宴会弄得很豪华,场面不像是满月席,倒有点像是结婚宴席的意思。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的礼服手里抱着婴儿在前面迎客,看样子应该就是那位新夫人,看年纪应该比俞月还要小。
俞熙云私下跟她说过,余家算是烂到根里头了。不过再烂,家里的底子摆在那儿,依然稳坐西林的四大家族之一的位置。
俞月随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端着一杯饮料小口的抿着,就当打发时间了,她喝完一杯觉得还挺好喝,就又起身去端了一杯,不多一会儿第三杯已经见底了。
本来这个角落只有她自己,后来过来七八个男男女女,她想把这个角落留给他们,再去找另外别的位置,但是她看到了一个认识的脸,她认识他,他应该不认识她。
俞月本来身子都半起来了,想想又坐了回去。
他们几个正聊得热火朝天,确切地说是孙晨一个人在那儿说得很热闹,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附和两句。
有一个和俞月年纪差不多的女生插了一句嘴,“孙晨,你们班的那个梁晖怎么样了,他爸妈离婚后,他跟着他妈走的,后来就再没了他的消息。”
孙晨神色收敛了几分,满是惋惜的语气,“梁晖啊,他好像不太好,我和他没有联系,也是听别人说过一两句。他妈就是再厉害,左右不过是个盖房的,哪能跟梁家比。大学学了医,本是想往神外的方向发展,研究生读到一半手受伤了。神外的医生手受伤了,那不相当于是废了。后来便再没了他的消息,想来过得应该也不是很顺意。”
有人小声说,“那可是梁晖啊,当年在七中是多风云的人物,天之骄子,怎么最终混成了这样。”
一个女生插嘴,“怎么也是儿子和老子,只要梁晖服个软,再回到梁家,他爹还能真不管啊。”
有知情人三言两语解释着那段过往,梁家好像现在不认这个儿子,还有刻意打压的意思。
孙晨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他不会服软,也不会回梁家,我太了解他,自傲又一身骨气,当初说是断绝父子关系,那便是真断了。”
“其实我挺为他可惜的,我听和他同一个学校的朋友说,他在医学上颇有天分,胆大心细手稳,是他们导师十几年来最得意的门生,谁知遇上了倒霉的事儿。时也命也,当初他就不该跟着他那个妈走,一步错步步错,天之骄子跌落云端,再想爬起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说,骨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要它有什么用,有些时候该扔就扔。如果有机会能碰到他,我肯定会劝他一句,不过他现在和我们是两个圈子的人,能碰到的概率应该也不是很大,出了我们这个圈子,再进来,那可就太难了,所以他这辈子注定要在泥潭里摸爬滚打了。”
梁晖站在露台,看着前方无边的黑暗,听着厅里的人左一句右一句的附和,黑眸中闪过几分嘲讽。
梁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里面响起一个女生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微颤。
“孙先生的这番话,让我受益匪浅,孙先生青年才俊,应该还没有到三十岁?”
孙晨眉毛轻挑,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那个女生,很漂亮,不是那种张扬的漂亮,是那种安安静静的,却能不动声色吸引人的漂亮。她胆量应该不算大,说话时眼神有些轻抖但坚持看向他的眼睛,这种胆小的倔强真的很能激发人的保护欲。
他嘴角摆出笑容,自认还算亲和迷人,“小姐可以叫我孙晨,我今年二十六岁。”
俞月背靠到椅子上,手摩挲着杯子,停顿了几秒才开口,这是她从利歆那里学来的装气势的招式。
“确实是年少有为。其实三十还不到的年纪,说这辈子还有注定这种词未免太早了些。我个人的一点浅见,不要轻易地去给另一个人的人生下结论,我们连自己后面的人生到底是怎样都说不准,又哪里来的通天的能力去看到别人的前路如何。而且云端还是泥潭这种东西,应该只有身处其中的当事人才清楚吧,或许您口中的泥潭对于他来说是清泉,而您所谓的这个圈子中的云端对他来说反倒是沼泽,我们好像不太有资格去定义除了我们自己之外的别人。”
“还有,”俞月冲孙晨微微一笑,温婉又无邪,“骨气这种东西,最好还是有一点比较好,不然不是辜负了妈妈怀我们的时候补的那些蛋白质什么的。”
屋子里鸦雀无声,孙晨握着杯子的手动了几动,最终强压下自己的失态,扯了扯嘴角,“小姐年纪轻轻,看事情比我通透。”
俞月的背上全是汗,手心被她自己扣得生疼,她和一个陌生人说话都要紧张,更何况是在这么人面前。
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只是个人看法,希望没有冒犯到孙先生,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大家用餐愉快。”
俞月从屋子走出来,全身都是无力的,她提着虚软的腿快走几步,走到了走廊的拐角,靠在墙上缓了几秒才给司机打电话,让他现在过来接她。
俞月走后,孙晨拽了拽领带,着实有些气恼,当着一桌人的面,被这样拐弯抹角地怼一顿,比吃了一口苍蝇还恶心。
有人试着出来打圆场,“这女的是哪儿冒出来的啊,懂不懂场合分寸。”
另一个人轻咳一声,“我看着像利家那位二小姐。”
“利家?哪个利家?”说话的人神色一凛,压低声音问,“难道是城东的利家?利家还有一位二小姐?”
刚才那人解释,“我也拿不准,利家那位二小姐很少在公众场合出现,我也就见过一次。”
大家都慢慢噤了声,孙晨心里咯噔一声,
俞月接到司机电话后,转身往外走,正好从走廊的另一侧走过来一个人,她没收住脚步,直接撞到了人身上,胳膊被人虚虚地扶住,头顶响起低沉的男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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