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背后的大门已经缓缓开了,吴管家站在大门门口,静默得像一座石柱。

    齐四海看向灯火通明的别墅,叹了一口气,还不如回教师公寓包饺子呢,今天楼底下肯定不少人放烟花,噼里啪啦哪个不比食之无味的饭菜有意思,他无不惋惜得想到。

    “二少爷,该走了,大家都等着你呢。”管家的声音都如石头一般冷硬。

    “走吧。”

    刚踏入餐厅,就看见一大家族人其乐融融,老爷子被不知道哪家的孩子逗得皱纹都舒展开了,孩子憨态可掬,肉乎乎的,见人就笑,像福报里抱鲤鱼的娃娃,他的父亲在和大伯二伯打牌,他的妈妈言笑晏晏得炫耀着新买的钻石戒指,那是她的大儿子送给她的,一众亲戚艳羡的目光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他站在门口,冷眼看着,明明他也是这个家族的一员,但他一身风霜站在门口与其中的氛围格格不入,反倒是那些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来的人比他更适合这里。

    穿着红色晚礼服的女人,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男人,嬉戏玩闹的幼童,一身唐山装精神抖擞的爷爷,侍卫端着托盘在人群中来来往往,堆砌的香槟塔,繁复的水晶灯的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哟,还知道回来?”老爷子冷哼一声。

    他的母亲看见他,怔了一下,眼睛一眨,眼泪就簌簌掉了下来,扑上来抱住他,哽咽着声音,“你多久没回来了,想死我了,你个没良心的。”

    “瘦了瘦了,回来好好给你补补,让你王姨给你做点你爱吃的,在外面受苦了。”

    擦了擦眼泪,回过头,“爸,四海都下放两年了,可以了吧,已经很给那边面子了。”

    “本来就是他们先挑事还要我们四海道歉,真是无法无天了,真当我们衰败了不成,大华接手集团这年,他们一单业务都没拿到过,就是狗急了跳墙才整这么些幺蛾子。”

    “就是就是啊,爸,四海都多久没回家了,你不心疼我们还心疼呢。”

    “这次回来别走了,直接进公司给你大哥帮忙,老在外面混也不算个事啊。”

    旁边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儿子女儿,满脸掐媚,表叔表婶又来他们家了,齐四海看着不属于他们家的人真的很烦,一个个带着目的,又喜欢煽风点火,有利可图时恨不得一口吞,烦人的苍蝇。

    沙发上的齐修平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和二哥的感情一般,不好不坏,不温不火,也装模作样得顺应着,眉眼是如出一辙的锋利,只语气干瘪,一听就是敷衍了事,“我也想哥了。”

    从楼上袅袅婷婷走下来个女人,长相娇媚,就是妆太浓了,一脸娇羞,细声细语,掐着嗓子娇滴滴得像百灵鸟一样,“升平哥哥刚才上楼换衣服去了。”

    齐修平皱了皱眉,很不适应,开口,“换衣服就换衣服,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膈应?”

    齐修平恶劣地弯了弯嘴角,眼神里满是讥讽和厌恶,“怎么的,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就你长嘴是吧?”

    “好了,修平,怎么说话的,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快给人家姑娘道歉。”

    那个女人眼睛一红,潸然泪下,楚楚可怜,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看向刚下楼的齐升平,换了常服的齐升平温润如玉,眉眼如画,摘了眼镜以后更像邻家大哥哥,居家好男人的样子,看不出来谈判桌上那么冷酷无情,心狠手辣。

    齐升平看向自己的弟弟,“回来了,有段时间没见了。”

    居高临下轻飘飘得看了一眼女人,好像在看什么微不足道的玩意。

    那个女人张着嘴又闭上,还是没敢继续造作,心里还是直打鼓,齐家是好,可是她一看齐大少爷那个漠然的眼神就想起那天死皮赖脸跟在他后面处理来闹事的混混,手脚全折了,胳膊像没骨头的蛇软趴趴得垂下来,那群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样子,痛苦不堪,一个劲得磕头,沙子混合着鲜血让人心惊。

    齐大少爷是好,她也得有那个命,当时大少爷看那群人的眼神和刚才的眼神一模一样,轻飘飘得像羽毛。

    老爷子看一屋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内心其实挺开心的,人老了,那些什么名啊利啊都看淡了,就想待在家里面阖家团圆,他拍了拍自己的实木拐杖,示意身边的小孩子下去,又给了齐四海一个眼神,点了点旁边的位置。

    屋内突然就安静下来了,看着齐四海走向老爷子。

    齐四海的母亲许珍珠赶紧把人推过去,小声说,“别惹你爷爷生气,顺着点。”

    齐四海略微一颔首。

    坐在老爷子跟前,老爷子摆摆手,“其他人该干嘛干嘛去,我和海子说会话。”

    安静的大厅才慢慢开始活动起来。

    老爷子拍了拍齐四海的肩膀,干枯的手指只带了一个浅浅的素银戒指,朴素得根本不像一个庞然大物的掌权者,他在此刻就好像世间最平常不过的祖辈,疼爱关切孙子却又嘴硬,“臭小子,在外面怎么样啊?”

    “就那样吧,感觉外面也挺好的。”

    老爷子脸上的皱纹像是烧过的木头那样深刻,他看着孙子那张带着几分和妻子神似的面庞,内心一时也是感慨万分,他已经那么老了,记忆力都像融化的冰一样在慢慢消退。

    可是他现在端着一杯泡着枸杞的茶,仍然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妻子时的样子,乌黑油亮的辫子,穿着帆布裙子的女孩儿骑着自行车,声音如同银铃一般清脆,旗杆上的五星红旗随风飘动。

    齐四海就坐在那里,没有出生打断爷爷的深思,他就那样看着爷爷眼里深切的怀念,他对奶奶其实没有多少印象,奶奶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听说当时爷爷差点也撒手而去,倒是一个十足十的深情种。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仿佛才从深切的思念中缓和过来,只是他好像已经没有了再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只摆了摆手,简单的告诉了一下给他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

    “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该成家立业了,老在外面混,算个什么事啊。”

    “我不着急,大哥不是还没结婚吗?”

    “先解决大哥的终身大事再说吧,爷爷,你还得等着抱修平的孩子呢。”

    齐四海眼里淡开笑意,打趣道。

    他心知肚明,爷爷对他们的父亲和他们这些孙辈其实并没有多少怜爱之情,他所有的感情,怀念与柔软的美好回忆都寄托在了早已过世的奶奶身上。

    时至今日,人大半个身子已经在棺材里面,才有一些姗姗来迟的,可以忽略不可记的,作为祖父的浅淡关心。

    之所以容忍那些远到而来的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亲戚,也无非是想从他们的话语中寻找一点奶奶的影子,他既感觉到可笑,又感觉到可悲。

    更加可笑的是,在这个如今庞大的家族里面,与老爷子一脉相承的深情截然相反的他风流倜傥不羁的父亲从来没有断过情人,他冷漠的哥哥仿佛天生断情绝爱,而他的弟弟也是和父亲如出一辙,他则几段浅薄的恋爱,长久快乐的独处。

    他站起身来,微微鞠躬,“爷爷,您去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

    老爷子点点头,一生倔强骄傲的他拄拐着自己的拐杖,拒绝人的搀扶,他老了,草原上的雄狮已经垂垂老矣,牙齿都已经撕裂不动猎物的皮毛,可他的背影依然透露出一股倔强与骄傲。

    齐四海站在阳台上,侧过身,问香身后的来者,“有火吗?”

    他表面看起来很完美的大哥皱了皱眉,“没有。”

    齐四海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继续眺望着远方,漆黑的夜空上点点繁星,更远处万家灯火阑珊,两个兄弟在那里站了很久。

    风吹起了不知哪里的烟雾,又很快,在六月的习习晚风中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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