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芮刚喊出那声惊呼便发觉了不对,原本还算温馨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苏辞身体微顿,眸光变得黑沉,放下碗筷淡淡说了句“我吃饱后”便转身离开,垂在身侧的左手攥紧。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苏锦芮赶忙拉住苏辞,有些着急地解释道:“苏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有些惊讶,而且我觉得会用左手的人都特别厉害!真的。”
苏锦芮纤细柔嫩的指尖使着巧劲,想要将他近乎自虐的左手解放出来,柔声劝着:“你不要这样,你先将手松开。”
下一秒,皓腕一紧,苏锦芮整个人都被圈在了苏辞和墙壁之间,鼻尖全是他清冷的气息。
“这不关你的事。”墨色的黑眸微微眯起,苏辞的语气极轻,却似乎透着一丝风雨欲来的意味。
苏锦芮呼吸一顿,对上苏辞冷厉的黑眸,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支吾着道歉道:“对、对不起。”
是她逾矩了。
苏辞走后,苏锦芮瘫软在地上,手心全是汗,回想起刚刚有些陌生的苏辞,竟有些不敢回房,内心暗骂自己说话怎么也不过一过脑。
夜已深,卧房的另一边,苏辞独自躺在榻上,周身气压低沉,心绪并不平静。
“大少爷,你该知道,世人都惯用右手,以右为尊。夫子已经屡次教导过你,不能用左手。”
“用左手代表着不详,是异类,是灾星的象征,你为什么屡教不改。”
“老奴斗胆还请你伸出手来。”
冰冷没有起伏的话语萦绕在耳,黑沉的戒尺一下一下用力地打在稚嫩的手心,十指连心,模糊的记忆里,小男孩抿着薄唇,即便手心已经红肿,明亮清澈的双眸蓄着泪水却还是强忍住没有流出来。
苏辞心绪起伏,强忍下心间的燥意,墨色的黑眸瞥了一眼身旁空荡荡的床榻,想起离去前那双澄澈隐隐有水光的杏眸,抿着薄唇下了榻,来到灶屋。
灶炉上的火苗已经熄灭,凉皮、面筋、调料都已整整齐齐码好放在案桌上,柴火堆的墙角处,一道茜色身影蜷缩着,睡得香甜,发髻上还插着几根稻草。
苏辞眉眼微蹙,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此时不悦的情绪。
他一声不吭地来到苏锦芮身前,左手揽上她的腰肢,以一手之力将她竖着抱了起来。
许是累了一整天,即便是被人抱起来,怀里的人也不见醒来,反而动了动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又继续睡了过去,白嫩的脸蛋贴着他的后脖颈,温热的双唇时不时擦过薄弱的脉搏。
苏辞眉眼直跳,加快了脚步往卧房走去。
苏锦芮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在床榻,身侧床榻早已失去了温度,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忆起昨夜的事,是她昨夜睡迷糊了自己走回来的?
苏锦芮简单收拾后出了房门,一眼便看到在院子里看书的苏辞,两人四目相对,都不自在地撇开了视线。
匆匆吃过早膳后,苏锦芮便将今日要卖的吃食搬到了牛车上,在拿起一块木牌看到了上面的字后,苏锦芮唇角微扬。
这原本是她用来摆摊的招牌的,写着今日卖的吃食,现在却变成了一面是她写得歪歪扭扭、糊成一团的字,一面是苍劲有力、暗藏锋芒、浑然天成的字。
心中的小情绪一下消散,苏锦芮开心地将木牌放在车上,上了牛车,坐在苏辞身侧。
而一直不着痕迹观察着她的苏辞眉眼微舒,多了几分快意,率先开口道:“昨晚之事,我向你道歉。”
苏锦芮杏眸微睁,有些意外,不自在地挠了挠脑袋,道:“昨夜是我失言了,应该是我道歉才对,而且你写的字很好看,我昨夜说的话也都是真的。”
能用左手写字的人都很厉害。
明亮的杏眸宛若一汪清潭,满是认真,苏辞微微一顿,心底像似被羽毛挠过,带着些微的痒意,他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低声道:“那昨夜的事便算揭过?”
“嗯嗯,就此揭过。”苏锦芮忙不迭地点头,却又突然变得踌躇,像是憋着小秘密不知道该不该开口问。
察觉到她的异样,苏辞淡淡开口道:“你是想问我后来为何用了右手?”
嗯嗯,苏锦芮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但是她很好奇呀,不问出来会把她给憋死。
“没什么特别原因,不过是为了方便,特地练了右手,后来便左右手都能用,不是什么大事,便也没有说。”
苏辞一脸云淡风轻,苏锦芮却不这样认为,忙否认道:“这已经很厉害了!”
在现代,用左手写字的人都被认为会更聪明,虽然这已经被科学家证伪,但苏锦芮还是觉得用左手写字很厉害,而且苏辞竟左右手都能。
想到他写得字龙飞凤舞、笔走游龙,再对比自己鬼画符一般的毛笔字,有些人虽然都是为人,但是差距却比狗都要大。
……
接近西郊的时候,道路两侧便开始热闹起来。
有结伴同行前去踏青的行人,还有形形色色和苏锦芮他们一样前去摆摊做生意的,卖纸鸢的、卖珠花首饰的、卖古玩字画小玩意儿的,应有尽有,便像是从集市挪到了这里。
好在他们到的也不算晚,苏锦芮眼尖地找了个靠湖边还不错的位置后,两人赶紧将车上的食材器具卸了下来,支起案桌,将鲜花饼、凉皮摆开,正式开摊。
木牌架在一旁,写着:
今日特卖:鲜花饼十文一个,面筋凉皮五文一碗,乌梅汁十文一壶。
小字备注:鲜花饼每人限购两个。
苏锦芮用木盘盛着切小块的鲜花饼,插上干净的竹签,放在一旁供行人试用。
虽然十文一个的鲜花饼在水云镇称得上是贵的,平日里包子也才两文钱一个,但架不住鲜花饼精致好看,带着淡淡玫瑰花香,好吃极了。
而且这个时代糕点本就是精致吃食,能吃得上糕点的人家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银钱,就拿五芳斋来说,一盒糕点也要动辄200文钱,但却不到几块,相比于五芳斋,他们的鲜花饼已经算是物美价廉的,所以不少人在试吃后便爽快地想要带上几个。
但是因着这次摆摊本就是为了给他们的食肆做推广,所以苏锦芮才会限制每人购买鲜花饼的数量,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吃到。
看着眼前不太乐意的几名书生,苏锦芮笑吟吟道:“对不住了各位,今日鲜花饼数量有限,若是公子们今日吃不够,过几日三月十五,苏家食肆在双塘街正式开张,欢迎诸位捧场,开张当日全场消费一律五折,消费满五百文钱便可赠与一盒鲜花饼,数量有限,仅限前五十人,先到先得哦。”
闻言,摊子前边聚集起了人群,都是听到食肆开店消息想要过来一探究竟,或是在尝了鲜花饼后被鲜花饼味道吸引想要打包带走的。
苏锦芮一一回复了众人的问题,同时手脚迅速地用油纸将鲜花饼打包,苏辞则在一旁负责收银找钱。
也有想要在湖畔观赏美景的,便会坐在小桌子上细细品尝,再叫上一壶乌梅汁,迎着春风,享受这难得一刻的时光。
上门光顾的客人很多,但大多都是买鲜花饼或是顺带点上一壶酸梅汁的,对于陌生的凉皮面筋却是敬谢不敏。
苏锦芮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对于云水镇的百姓来说,凉皮和面筋从未见过,更是不知道是何滋味,即便她特地将价格定低,定的和镇上卖面食的人家一样,五文钱一碗,但是在没有第一个吃螃蟹人的尝试下,大家都不会轻易迈出这一步。
苏锦芮没有泄气,而是利落地取来两块面皮,在案板上手起刀落,将面皮切成粉条,面筋切块,再加上早已准备好的各样小料和酱汁,轻轻一拌,红油白皮的凉皮面筋便做好。
苏锦芮将碗轻轻一放,递到了苏辞跟前,对上他询问的目光后,盈盈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道:“饿了吧,你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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