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没有见到亲人,弗兰克夫人一时感概颇多。
她想伸手触碰马克斯,却一直没有勇气,轻微颤动的嘴唇表明着她并不平稳的内心。
马克斯也一样,不过他的情况要比弗兰克夫人要好些。
他以前还想过再来到美国之后要不要去找埃琳娜姑姑,但自从遇到了海难后,这种迫切的心情竟然渐渐消失。
如果说他的到来会破坏对方现在的生活,那他宁愿不再以格拉德尔的姓氏去寻找亲人。
“父亲在我小时候就因为病痛死去,祖母跟您写过信,可能是路程过于遥远,她也不知道那封漂洋过海的信能不能送到您的手上。”马克斯眼底漫过悲伤。
他想到了父亲离开自己的时候,那一年他还很小,记忆也不太清晰,不过祖母纠结的模样却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看向面前的夫人,时间已经在她脸上沉淀成细小的皱纹,跟父亲一样的双眸让他顿时陷入了回忆。
“她想的没错,那封信沉于海底,到最后也没有一封回信。”
“信?我没有收到过,我我真的没有见到过,我一直以为父亲不会再联系我”她捂住脸,失态的低声啜泣起来。
“这很正常,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回信。”马克斯抿了抿唇,他右手下意识的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安慰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弗兰克夫人渐渐从悲伤里缓和了些,她用手绢擦拭了眼角,微红的双眼让她看着比之前脆弱不少。
她缓了缓神,深吸一口气问道:“那现在呢?你为什么会到美国?格拉德尔家怎么样?”
话音刚落,她看向陷入了沉默的弗兰克,顿时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马克斯,你得告诉我真相”
到了嘴边的话却说不出来了,马克斯咬咬牙,想到自己下定决心到美国的那一天。
故土变成藏满悲伤的地方,一景一物都充斥着记忆的痕迹,他是个懦夫,不敢去面对只有一个人的家乡,只能跨越大西洋,去到遥远的美洲大陆。
南希站在一旁,跟杰克一起没有说话,沉默的听着两位久别重逢之人的相互倾诉。
良久,一直到雨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房檐上的滴答声开始变得缓慢,空气中尘土被打落在地上,沉淀着让空气变得清新起来。
弗兰克夫人这才将目光停留在南希身上,她疑惑的看向弗兰克,有点意外他怎么会跟一名女士在一起。
要知道这位女士跟杰克看起来应当是旧相识,那就可能是一个平民,这跟身为贵族的马克斯一点都不相配。
就算格拉德尔的荣耀成为了过去式,她也不会想要这个高贵的血统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士给玷污。
她隐晦的目光没有瞒过南希,如果说最开始弗兰克夫人还带着些善意,到了现在就只剩下不满了。
在她心里已经将南希看成了想要攀附上贵族的坏女孩,说不定还是使用了计谋让马克斯同意跟她在一起。
沉浸在名利场几十年的弗兰克夫人很轻易就能看出自己侄子对南希的不同。
这不是看待一个朋友的眼神,而是看着一个爱慕女生的眼神。
能瞒得了别人但一定瞒不过她!
南希尴尬的笑着,弗兰克夫人一瞬间的不满让她有些尴尬,她都不知道怎么就几秒钟的时间对方的情绪就能有如此大的变化。
“这是南希·史密斯,我的室友还是我的朋友,是她将我从沉没的泰坦尼克号上救了起来。”马克斯挡在南希身前,高大的身躯一下就挡住了弗兰克夫人的目光。
杰克道森不解的看向马克斯,什么史密斯?南希不是姓普威特吗?
而且她也是贵族啊,跟马克斯比起来也不差什么。
“那真是太感谢了,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让我报答你,马克斯是格拉德尔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你救了一个贵族,理应得到报酬。”弗兰克夫人矜持的笑着。
两句话就总结了南希的功劳,一个报酬就让她跟马克斯的关系疏远开。
不愧是纽约上流社会有名的夫人,南希听着啧啧称奇,没想到自己也被当成攀附权贵的女孩了。
“我会的,如果南希同意的话,我会给她一切,埃琳娜姑姑,我有自己的打算。”马克斯打断弗兰克夫人的话,目光一沉,有些隐隐的不满。
他不喜欢对方以自己的口吻来决定事情,这是对自己,更是对南希的不尊重。
“是吗?你长大了,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弗兰克夫人脸色一僵,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她微微点头,并不在意马克斯对自己的不尊重,再次相见对方的不自在她很理解,不过到最后他肯定会同意自己的说法的。
几人朝着场馆里面走去,因为下雨,人要比前几天少了很多,纽约的新人画家的名头让杰克道森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一时间,得到杰克的一幅画已然成为大家追捧的事。
“杰克很有天赋,他的画打动了我,这也是我的幸运,不然我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来支持一个缓缓升起的艺术家。”弗兰克夫人不留余力的夸赞着杰克,她指向最里面的那一幅,那副蓝色与橙色交织的画。
看着这幅画,南希顿时感觉有些熟悉。
她目光瞥了一眼杰克道森,却发现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快变成黑色的蓝成了范围最广的颜色,几乎铺满了整个画布,还有跟橙红色交织着的云霞,就跟海洋的夜晚同样让人心神震动。
似乎正是那一傍晚的天空,还有飞舞的长裙,跟小伙子那炙热的爱意。
画能告诉站在外面的人,画这幅画的人当时心中有着多么浓烈的爱意。
是画的露丝吧,南希了然。
整个场馆的画并不多,但各个都是精品。
可以看出杰克将所有的情感就放置在画里,怪不得大家都称赞他作品里满是感情,技术在他的画里已经变成次一等的东西。
“我还问过杰克,为什么他的的作品里情感那么强烈,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弗兰克夫人捂着嘴角,轻声笑起来。
“不过这是杰克的私事,我也不好多问,可能艺术家的情感跟我们的不一样吧,他们总能从一些事情里得到灵感。”
杰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看着那一幅画。
因为那是一段没有结果,却满是遗憾的爱情。南希在心中默默回答。
等到将画看完,南希才发现自己是不是有件事忘记了,她捏了捏马克斯的衣角,小声的开口:“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她轻皱起眉头,深想了想。
马克斯目光一缓,他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事,不过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对方抛到了脑后。
不过———这对他可是件好事,看来南希对这个罗尔斯并不在意。
他将要扬起的嘴角被压抑着,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是有一件事,你收到的那封信”
他话音未落,南希就猛然想起,怪不得呢,原来是这个事啊。
不会她转头看向门口,那里还有人吗?
似乎自己刚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那我先出去一趟,你接着看,如果没人的话我就等等再进来。”她沉思了一番,然后看着马克斯说道。
“将雨伞带上吧,要是等会儿又下雨了也免得你沾上雨水,这个天气变化无常,如果被风一吹,很容易感冒的。”他点点头,然后直接将雨伞塞入南希的手中,然后一点一点的叮嘱她。
南希无奈的笑着,将雨伞打算再塞回去:“别了吧,就在外面,我又不走远。”
“还是拿着吧,防范于未然,我不在你旁边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是沉稳的大提琴正在演奏着。
南希看向对方的目光,里面满是对自己的关心,她大脑迷迷糊糊的,一时不察就点了点头。
不过等到她转过身后,才缓过神来。
她抚向自己的胸前,噗通噗通竟然跳的有些快。
查尔斯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让家里的司机送他,他随手拦了一辆汽车,然后在暴雨中停在艺术馆的侧门。
他撑开雨伞,黑色的伞面跟天空的颜色一样,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烦闷。
坐在道路上的长椅上,在视线里能看到的地方,只有眼前的雨水落下还有不远处没有人停留的艺术馆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辆车都没有停下,他看着四周变成阴沉的灰色,心情也逐渐由不安转向烦躁。
他一直都是很冷静的人,就算被哥伦比亚大学录取这也不能让他喜形于色。
这是个必然的事,他所有做过的事情,如果没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他可不会开始行动。
但是面对今天的冲动,他第一次有些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更不知道那个答案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应该不会来了吧”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沉下的目光变得有些暗淡,他似乎已经得到了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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