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衣。

    在麻瓜对于巫师世界的匮乏想象中,这和飞天扫帚、变形术以及尖尖的三角帽子一样,都是最具代表性的“魔法”之一。

    不过在这一点上,他们可能要失望了,飞天扫帚年年推陈出新,对咒文的研究日新月异,就连帽子也会不断变更时下流行款式,但唯独隐身衣的制作工艺,几个世纪以来依然停留在原点上原地踏步。

    隐身衣的主要制作材料是隐形兽的毛发。这种长得像猴子的小动物主要栖息在远东地区,是一种性情温和的草食动物。但由于它们能够隐身,并且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即将来临的危险,使得隐形兽很难捕捉,毛皮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1620年,一名名叫菲尼亚斯·弗莱奇的违禁文物和动物贸易从业者将一只隐形兽偷运到了北美,试图人工繁殖这种动物以牟取暴利,结果却不慎让它逃脱了。这是魔法史上一次有名的外来物种入侵案例,因为那只隐形兽在逃脱之际还忙里偷闲地与一只同样被偷渡至此的食尸鬼进行了繁殖行为,它们的子孙后代时至今日依然广泛活跃在马赛诸萨州周边的森林里,形成了一个被称为隐匿怪的,拥有隐身和变形能力、并且嗜食人类的新物种。

    考虑到它们的主要食物是麻瓜(麻鸡),美国魔法国会目前还没有制定相关的剿灭计划,神秘事务办公室则正在积极考虑将这种生物用于政治暗杀。

    扯远了,我们回到隐身衣的话题。

    原料的稀缺性让隐身衣的生产规模一直难以扩大,也有巫师试图通过给普通斗篷施加幻身咒或者障眼法的方式来制作隐身衣,但成品大都十分拙劣,只有手段极其高明的巫师才能保证它们的质量。并且不管使用何种制作方式,隐身衣的效果都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减弱,它们会出现裂口、变得不透明、或者被现形类的魔咒抵消作用。

    综合考虑以上两点,直接对自己使用幻身咒或许才是更加经济实惠的选择。

    不过据说偶尔,也会出现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特殊物件。

    ……

    ……

    “巧夺天工。”

    尼尔依依不舍地把手中的隐身衣交还给哈利,带着由衷的钦佩赞叹道。

    “真有趣……我知道有不少奇珍异宝,虽然金霞冠早就被熔毁了,但我们在荷兰,有尼伯龙根的隐身斗篷;在希腊,有不可见之人的王冠;在日本,有天之御中狩衣;在伊拉克,有艾彼·勒威史预言者之帽……不过这个,波特先生,这个很特别。”

    即使是在圣诞节,这样一件价值不菲的匿名礼物也让他感到有些不安,尽管包裹有张未署名的纸条声称这东西是他父亲的遗物,自己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但哈利对于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实在知之甚少,根本无法判断这部分内容的真伪。

    如果能有一个熟悉魔法物品的人帮忙鉴定一下这件斗篷的来路,倒是能让人放心不少,而考虑到为此事惊动教授或许有小题大做的嫌疑,尼尔似乎就成了最佳选择。

    “特别?”哈利因为他的评价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它不是普通的隐身衣?”

    “绝对不是!”尼尔斩钉截铁地断言道,“否则我就是一只瞎了眼的秃毛火鸡!这东西的存在完全违背了……稍等一下,我记得您说过随包裹一同寄来的还有一张纸条?”

    “是的,就是这个。”

    尼尔接过那张小纸条,微微愣了一下——上面那音符一样的瘦长字体是他以前见过的。看到哈利正投来疑惑的视线,他赶忙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把上面的文字大声念了出来:“你父亲死前留下这件东西给我,现在应该归还给你,好好使用。衷心祝你圣诞快乐——我就知道,就是它!”

    “什么意思?”哈利一脸茫然地问,“就是什么?”

    尼尔犹豫了一下该如何在将信息泄露程度控制到最低的前提下向他解释这件事。

    “好吧……简单来说,我觉得您可以相信纸条上的内容,这件斗篷应该确实无疑是令尊留下来的——这同时也解开了我个人的另一处疑惑,关于这等珍品为什么会像雨后的青苔一样突然凭空冒出来……既然这和我曾经怀疑过的那件隐身衣是同一件,那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我不懂。”

    “很好懂——这字迹是邓布利多校长的。”

    “真的?”哈利一把夺过那张纸条,对着光仔细端详起来,但几乎是马上,他便反应过来还存在着一个更大的疑点,“你怎么知道——等等,你早就知道这件隐身衣?你认识我爸爸?”

    “不,但就像我刚才提过的,我对世界各地的魔法珍玩略有研究。”尼尔面不改色地编造道,“您也许并不知道,但波特家族的传家宝隐身衣在内行人圈子里很有名。我曾听说过在——恕我冒昧——清点詹姆·波特的遗物时并没有发现这件宝物的踪影,如果它不是被偷走了,就是在他遇害之前就由其他人代为保管着,而现在看来,那个人是邓布利多校长。倘若我是个没良心的混球,就像葛朗台老爷那样心里除了钱什么都不剩下的畜生家伙,现在非得找您报价不可哩。”

    “稍等一下,我有点被搞糊涂了……”哈利呆坐在床上,手机械式地抚摸着那件隐身衣。在被告知它真是自己的父亲曾经用过的东西之后,那如液体般丝滑而清冷的触感在他手中也仿佛多了一丝暖意。但一口气涌入的庞大信息还是让他感到有些懵,“邓布利多寄给了我这件隐身衣?为什么?”

    “谁知道呢。也许就像他说的,物归原主。”尼尔耸了耸肩,故意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真的,我还以为他三个月前就已经把这玩意还给您了,就连斯内普教授也据此怀疑您和之前发生在他私人储藏室的……没什么,波特先生,什么都没有。”

    幸运的是,正身陷某种迷茫之中的哈利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

    “嘿,别这样,波特先生——看看我!”他拍了一下哈利的肩膀,强制性地把对方从沉思中拽了出来,“别想得太复杂,好吗?这件东西属于波特家族,确切地说,属于目前仅剩的家族成员,您。校长先生并不是送了您一件价值连城的礼物,只是将它还给了您而已。没必要对此抱有什么心理负担——也许他认为您现在做好了接受这件礼物的准备,又或者只是碰巧想起了这回事。”

    哈利的眼睛突然一亮:“你是说,邓布利多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所以专门挑这个时候把它寄给我?他希望我们抓住斯内普那个窃贼?”

    “什么?!不!”尼尔的嘴角抽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自己善意的开导能够被这样解释,“我是说,我倒是没有想得那么深,而且斯内普教授也未必是……嘿,波特先生,您要去哪儿?我还没有说完!”

    “我去告诉罗恩!”

    “请稍——哦,该死!”

    哈利顿时觉得自己脑海中灵光一闪,正确答案原来就藏在如此明显的地方!他像屁股后面长了弹簧一样从床上一跃而起,话都来不及说完便抱着隐身衣急匆匆地冲出了宿舍大门。

    ……

    尼尔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阻拦他,但想了想之后还是放弃了。他面色凝重地看了看哈利临走时掉在地上的那张纸条,眼中的愠怒突然升温,只听见噗得一声,离他大约有两米开外的纸条瞬间便烧成了飞灰,连一点渣都没剩下。

    “见鬼,这推测怎么越听越觉得像真的?说得连我都害怕起来了!”

    他一边在宿舍里来回踱步一边喃喃道。马特小心翼翼地把扫帚棚的门推开一道缝,从里面探出一小截扫帚把来偷偷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聪明如它,是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跳出来触人霉头的。

    “如果邓布利多校长真是因为在打这个主意,才专门挑现在把隐身衣寄给他,那这老头的人性就真算是糟践透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摊开的《尼古拉的遗嘱》和佛盖尔的报告,哈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搞定公共休息室外面那个会提问题的门环,进宿舍找到他的时候,尼尔正在研究里面的内容。

    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如果奇洛……亦或者是操纵着奇洛的某种东西已经沦落到了不得不靠吸食独角兽的血来延命的地步,那他即使不惜一切代价也会想从尼可·勒梅身上寻求的东西就只可能有一种——魔法石。

    这是后者在炼金术领域中最伟大的成就之一。炼金术的两大终极追求便是永恒的生命和无尽的财富,魔法石能同时满足以上两种需求。目前已知的唯一一块魔法石便是由尼可·勒梅制造,并且随着他本人的销声匿迹而变得下落不明。

    很显然,尼可·勒梅一定还活着,至少到和邓布利多合谋策划转移那块石头为止还活得好好的。邓布利多一面答应对方妥善保管它,一面又故意以此为饵把走投无路的奇洛引诱进来,让他成为哈利成长道路上的磨刀石……多么歹毒的谋划啊。

    尼尔慢慢地坐下了。

    之前他建议哈利他们用监视禁区的入口来代替跟踪嫌疑人,因为前者相对安全,也比较不容易暴露,但现在,那件隐身衣的出现让二者都变得极其简单了。

    邓布利多正在通过这种手段怂恿他们去以身犯险。他把猎物和猎手扔进了同一条狭长的甬道里,然后同时堵死了双方的退路,逼迫他们从两端不断向中间前进,最终在甬道的中点上一决生死。

    “天呐,我真讨厌干这种事!”

    他掀开自己的床垫,从下面抽出一张被压扁了的兽皮,脑袋的形状像是熊或者狼獾之类的动物,但从毛皮之间隐约流淌的灵络来看,这张皮的主人在生前肯定早就已经超脱出了野生动物这个庸俗的范畴。

    尼尔带着由衷的不情愿的表情,用两只手捏住两角把那张皮拎起来用力一抖,刹那间,兽皮上的狼獾脑袋突然瞪圆了眼睛,张开干瘪的嘴巴大叫起来:

    “孽畜!”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整间宿舍都跟着颤了一下,钴蓝色的玻璃小鹰差点被吓得从栖木上掉下来,惊慌失措地绕着天花板乱飞。扫帚棚上的搭锁也被震松了,木板门应声敞开,里面的扫帚稀里哗啦地全倒在了地上。

    尼尔很想堵住耳朵,但双手都不空闲的状态很难做到这点,他只能一边尽量将皮子举得离自己稍远一些,一边努力地尝试着安抚对方:“好好好,冷静一点。我知道被压在床底下两个月的滋味不好受,但是和被人扒了皮做成法器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不是吗?”

    “孽畜!”

    可能是安抚的方式出了点问题,獾皮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了。唯一一点无济于事的安慰是,它的嗓音非常好听,即使是在大吼大叫的时候,声音依然听起来雄浑且富有磁性,就如同大法官在法庭上宣布裁决一样。

    不过对于正在受到辱骂的人来说,这只会加剧他们的不满,毕竟没有人会喜欢被像定罪一样言之凿凿地唾骂。尼尔松开一只手,反手一记耳光抽在了獾脸上。

    “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去你的,老实听话!现在安静点,我们该去干活了!”

    “孽畜……”

    妖兽贪生畏死、欺软怕硬的恶劣秉性体现了出来。獾脑袋虽然还在用深沉的男低音叫嚣,但气势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少。

    “这还差不多。”尼尔冷哼了一声,脱去长袍,抽出袖子里的木剑挂在腰上,然后把还在小声絮叨的兽皮往自己肩膀上一搭。獾脑袋咬牙切齿地最后嘟噜了几句,接着从干瘪的鼻孔里喷出两团白雾,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里面。

    片刻之后雾气散去,但原地已经找不到尼尔的身影了,只有不知什么时候自动敞开的宿舍门在暗示着他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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