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文帝要符慎走,纵然万般不情愿也不得不走。自此一别,父女之间已是天之崖地之角的距离,时隔一年后方得再见,那时大周已偏安一隅。
符慎这一回遭贬终是寒了心,余生再未入朝堂,直到垂暮。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立在九里亭旁,望着远去的车队符婷好生心酸,久久不肯离去。
符江也不相劝,只默默守候一旁,守着本是女儿身却一肩挑起符家重担的大哥,更是百般滋味无法开解。
直到天色黄昏,日头西沉,夕阳满天,大秋才劝得二位主子各自上了马车,一路缓行回去忠毅伯府。
行至南华门,符婷想起那年初入京师满城繁华,不由得再度撩起了窗帘。一眼扫出去,恰好瞧见不远处小小道童立于暮色中,一身青衣甚是干净。
想必等候自家师父罢,小童倒是有三分道骨二分仙姿。符婷思着想着莫名其妙的叫停了车,也不理人一把推了轿厢门迈了出去。
路边道童见素车停到身畔也不吃惊,稳稳的抬眼看过来:“下江符生随小道来。”顾自扭身就走,并不回头来望。
秋冬见主子要下车,急忙抬了踏凳来扶着下了车。还未及问下车所为何事,符思如一阵风般钻进了旁边小巷,只得急忙撵了上去。后车符江得信也匆忙赶上来,匆忙点了四个府兵一起跟上。
符婷尾随着道童七转八拐行至小巷尽头,便见一道篱笆隔出一庭小院。院中种着几窝翠竹,圈出一角几色瓜果蔬菜倒也水嫩,像是个蓬勃生机的灵妙之处。
再一瞧,道童却不见踪影。心中并不觉唐突,认真整了衣冠扬声道:“下江符生前来拜会,院中主人可否赏光一见?”
话音一落,柴门大开,道骨仙风鹤发童颜的道者走了出来:“本(?)专程来请,快些进来罢。”
本什么符婷未听清,潜意识中却无心去深究。只觉得周身一轻,迷惘中已身在屋中,面前两盏翠茶,几上一炉清香。
骤然间,前一世死后经历尽数回归脑海:“道仙有礼。”急忙拜将下去:“符生怎敢劳道仙亲自来寻。”
那道人伸手请符婷对面坐了,只说遵阎王之令前来探勘转世之魂可有作孽,又道:“你所积功德远远不够,该更加努力才对。”
符婷微侧了脸细想了想,记起这一世最大责任确是为符家子孙积攒功德而来:“府生记得重生转世时陆判大人说过,不为恶便是最大功德,符生不敢忘。”
道人闻言却笑了:“你只知不为恶是为大功德,却不知平生不为恶却是最难办的。”手中拂尘轻扬,仙风道骨倾泻而出:“符家福荫绵延近千年,全因你这一生积累。否则……”
“符生明白。”符婷急忙答应:“只是积大功德并非施小恩惠这般简单,晚生还未寻见途径。”
“记得就好。”道人将几上茶碗推了推:“喝下去。”
也不敢推迟,符婷恭敬的端起茶盏仰脸喝下,耳边却听道人言:“踢寡妇门已是大恶,本道今日小惩大戒,如若再犯必将祸及符家上下。”
唬得符婷手中抓捏不稳,茶盏滚落而下。还待申辩喉咙犹如铁箍箍死一般气都续不上了,挣扎着抓扯几把,下腹更有阵阵绞疼袭来。只听闻道人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却半个字都没听清,尽数充耳不闻了。
符婷醒来时已身在悠孑阁中,守候的府医、秋冬、胭脂俱是一口长气吐出:“大少爷醒来了,大少爷终于醒来了——”立时符江也靠近来:“大哥可还疼?”碍于男女有别也不敢靠得太近,突兀的尴尬起来立在榻边上闷不吭声了。
伸手揉了揉有些恍惚的脑袋,迷惘中经历的一切如梦似幻太不真实,听兄弟问才觉察身上难受来自下腹疼痛,那么之前经历的果真不是做梦了?
“已经……”话一出口声音却整个变了,没有了少年的稚气,更加没了时时需提防的少女圆润:“我声音怎么了?”
“这一日大少爷噩梦缠身,喊破喉咙也是自然。”胭儿急忙软言宽慰,又眨巴一下眼睛道:“男子声音本该如此,大少爷年纪大了,变了声音也是应该的。”
符婷自然明白胭儿的意思,当下也不好多说,只撑起身子喝下苦药,待府医等外人散去后嘶着嗓子说:“想我这一生,也只能这样了……”那样的声音伴着无比萧索的神情说出此话来,亲近的几人莫不心痛难当,却毫无办法。
符江在一旁听出言下之意,竟然没忍住透出一声长长叹息:“大哥,可苦了你了……”眼中的痛楚并不比符思少几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