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富蕴江方向走暑热愈盛,午后阳光甚是毒辣,几个富贵少爷走不出多远汗流浃背便现脱力之态。无奈之余叶倾城只得鸡鸣头遍便催促起行,午后即歇。路虽说赶得不多,几人皆少年心性,有吃有喝又没遇见大正军,加之少了许多拘束,一路上反比在家中更开心几分。
距离江边越近,主心骨符亭之却逐渐少了玩闹,每每路过大片稻麦田总会停下默然好一阵,神色晦涩不明。
叶倾城一旁瞧着,起初亦不明白为何突增不悦,过得几日终于琢磨出来,也添了许多焦虑。玄之等虽不解他们二人心思,却能察觉其心不悦,也都少了笑颜。
又走几日出了柳州洲府地界到得农郊,终于瞧见稀疏人烟。符亭之迫不及待的询问农户好些事情,符玄之等人方才明白她忧心为何,再一想沿途看见的杂草丛生的良田,顿时都凉了心。
这一日终于到达富蕴江边,立在滩头之上符亭之沉着脸道:“老天见怜,愿吾主能看到百姓的灾难……”这个吾主,自己也说不清指的是大正戟姜还是大周文帝。
叶倾城搁了包袱走去他身边,一时却找不见什么话说,只能默默的陪她站着。
“你也想到了?”符亭之悠悠叹息一声,这一刻真不清楚对于这场战祸自己丝毫没阻挠,到底是对还是错。整个中部地区百姓无法过江者最终只能返回家乡,来年定然饿殍遍地,就算戟姜王开始善待大周人,也改变不了饿死的命运。
直到这一刻,符亭之才终于理清大正军弃江南不顾,引军攻打东北的缘故。稻田荒芜,难民成灾,就算大正最早占领并移民的西北部粮食获得丰收,也要养民养军,如何兼顾大周民众。大正军若不停军屯粮收集种子,江山拿到手中即刻变成了烧红的炭元。
也是这一刻,她终于看清前一世的自己知识点存在诸多缺憾。国学研究,符亭之已达博士之绩,但大周史学却未达通晓之境。同时开始审度这些年自己的行为,不去阻拦这场战祸到底是对是错。作为一个重生之人,作为了解这段历史的未来之人这样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真的对吗?
叶倾城望着滚滚江水迟疑着说:“路上隐约瞧见有处村落,不如过去瞧瞧?”
符亭之又站了一会才道:“只希望大正军来得再晚些,至少等这里的农户收割了庄稼。”顿了顿扭身往叶倾城指的方向慢慢走去:“走吧,寻家农户借宿。”
好不容易进了村,却瞧见妇女孩童哭成一片,各家各户门前均是一片狼迹。
符亭之听妇女嚎哭泼骂,知是盗匪来过,胸中又是一窒:“这世道,当真不留活路给良民吗?”
走过几户人家来到一院落较为光鲜的门前站定,便有一老人红着眼睛从倒了一半的门内望出来:“几位……”瞧着几人装扮遂明白是逃难之人。又见他们虽在窘途,却衣着干净发丝不乱,处处藏着气度不凡:“几位是从何处来?可是想借宿?”说着拉开另外一半尚好的院门:“请进来喝口水罢。”
符亭之听着老人谈吐不似普通农人,像是见过些世面的,便打个千:“老丈客气了。”这才迈进院中。
“周伯——”屋内却传来问询之声:“可是来了客人?”
那老者连忙奔到屋门口:“少爷,看样子是逃难的。”又回头瞧了几人一眼,继续回:“老奴看着像是有些来历。”
屋门开处,一年轻薄须男子现出身来,身上的衣物虽已扯坏破破烂烂的挂着,却掩饰不住一身浓郁的书生之气。
符亭之急忙又打个千:“下江符生这厢有礼了。”直了身又道:“我们兄弟几人打算找条船沿江而下,走到此处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夜。”闪了身子到一边,让那书生将自己这几人看得清楚些:“还望兄台宽容则个。”
那书生听符亭之自称为生急忙打千:“周生荪重有礼了。”原来也是名士子。
一听男子的名字,符亭之滞愣了一下,突兀的抖了声音:“敢问兄台之字可是鸿轻?”
周荪重也愣了下,上下将符亭之打量一遍疑惑道:“我与贤弟仿佛未曾蒙面……”
周荪重,周鸿轻!大正朝正荣帝座下第一位丞相,与太尉及投敌的御史大夫符思同时位列三公,掌管国库银钱的一品大员。
符亭之虽不认识此人,知却是知道的:“兄台有所不知……”符亭之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一时情急只得胡诌:“我们一路行来全靠乡民指路,都言兄台高义,定会收容我等。”
“哦……”周荪重惨然一笑:“瞧瞧我这院子,被强盗收刮得没剩下什么了。”又低头看一看自己的衣裳:“屋头还未收拾妥当,衣裳也不曾换好,实在是……”此言一出,已是答应要收留符亭之几人了。
“无妨。”叶倾城终于能插上话了:“我们可帮忙收拾的。”将负着的弓箭包袱一一卸下,挽起袖子便帮着周姓老丈收拾起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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