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倾城听男人说自己姓符吃惊不小,观其年纪该是叔伯辈人,责问的语气不由得放缓了许多:“我瞧大叔眉目很像一位故人,叔又说自己姓符。敢问京城忠毅伯府与叔是何关系?”忠毅伯府家大业大,旁枝不少,莫非此人是符家擦边挂枝的亲戚?
“忠毅伯符慎是我兄弟,我儿符华是大少爷伴读,常年跟符思住在悠孑阁内。”自称为符西门的符家老爷一脸得意,丝毫不为自己落草为耻:“莫非小将军认识我家谁人?”
叶倾城闻此言不及细想,翻身从马上落下:“符伯父。”正经拜后直了身子:“伯父之子符华,如今就在扈家庄上暂住,伯父请随本将同去。”伸手拉住马缰,恭敬的请符西门上马。
乱世之中,突闻亲子下落,绕是符西门这般不长进的老子也难掩惊喜。一边迫不及待的爬上马背一边呼喝:“是我儿子的朋友,大伙收拾东西一起投扈庄主罢。”这头又迭声问:“华哥儿如今还好否,怎的伯爵府都南迁了,他却流落到此地?”并不等叶倾城答话又顾自道:“符思呢?跟他一路,还是丢下我儿自己先跑了?”
“符思在一路的。”叶倾城急忙解释:“战祸连起,符家好几个少爷都没赶得及南迁,符思正经兄弟跟荣哥儿都在一处呢。”想着这头还有正经事情办,便住了话头扬声道:“扈庄主已备好酒肉专等各位英雄前去,还有郎中替大伙看伤治病,各位尽快收拾些要紧东西,这就跟着去罢。”奔至路口,着人快马回去通报,自己伴着符家伯父及一众强盗后面归庄。
这伙人中真心想当强盗并没有,原本都是些被主家抛弃的奴才,没有吃食的难民乌合而就。如今听有了好去处当然乐意,随手挽了衣裳兵器跟着就走,半个反抗的字都没人说。
归庄路上叶倾城上了庄丁的马,符西门虽疑惑符思大少爷为何没赶上南迁,却因骑马不方便谈话作罢。又想着马上就能见着儿子,到时候再细问也是一样,也就安了心。
骑在马上行了一段,叶倾城慢慢想过味来有些忐忑,悄悄打量几番马侧一脸喜色的符西门思想飘忽起来,却半分也没敢显露。只是心中折腾,那符华若知道自己父亲当了强盗会是怎样?亭之若是知道伯父做了强盗会不会气晕过去?暗暗后悔不该那般着急先让人回去通报。
这头先行回庄的庄丁开开心心将事情先禀告了扈庄主,再寻到医庐去告诉符华。恰巧符荣听说符华做了军医高兴,巴巴跟在后头帮忙整理药草。庄丁并不知符家身份家世,只想着战乱重逢乃是喜事,当着符荣面劈里啪啦就说开了。
话未说完,眼瞅着符华脸色先是煞白继而青灰,浑身抖如筛糠,还以为咋闻父亲音讯激动。那庄丁连忙宽慰:“医师莫怕,你父好端端的丝毫未曾受伤,说话就到了。”
“他不是我父亲。”符华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憋出这句话:“我没有这样的父亲。”
一边符荣听到这些也觉五雷轰顶,怎么就当了强盗了?那西门上的老爷怎么能不顾儿子体面前程,去做了土匪强盗?!先前犯下那样的事,符华在府中已矮人几分。若不是大哥哥照顾提携,还不知被欺负成啥样,将来也没了依托。如今既做了强盗,就不该认自己是符家人,更不该说是符华的爹,这不是生生要符华的命吗?
符荣嘴巴一向实诚,人又年轻,不会哄人也不会宽慰人。这会儿自己吓得比符华更甚,那还晓得劝解。
传话的庄丁有几分聪明,听符华语气不善,又一瞧旁边符荣脸色也不好便明白了。这符家几人明摆着出身书香,家中出强盗这般辱没家风门楣之事,自己这不长眼的居然还当喜事来报……想到此一腔热忱冷到冰点,尴尬站了一阵,挪脚出门一阵风般跑了。
庄丁跑了,符荣见符华呆坐着不吭声,也悄悄溜出医庐。路上遇见采药回转的老军医急忙拜托照看着,扯开腿奔去寻符亭之去。
“大哥哥——”符荣连门也不敲,一把推开便喊:“西门上的老爷做了强盗头子……”喘息几下又道:“说话就进庄了,符华已经先知道了……说,说是要不认他爹!”
符亭之坐在屋中正拿本闲书看着,骤然闻言唬得书都掉了,手抖脚抖的拾起来好一阵才恨声挤出一句:“不认是对的,他算那门子爹!”说出这句话脑子方才清明过来:“你去,将玄之哥哥唤来。”
符玄之就住在隔壁,听见声音已站到门口:“大哥,你有何打算?”
“打算?”符亭之隔好书卷站起身,又拂了几下衫摆:“那样的爹,那样的子孙,我符家认不得。”
符玄之立即答“是”,又道:“若认了,符华这辈子休想堂堂正正为人,为了符华也得狠下这个心去。”
符亭之冷哼一声:“由得着我们狠心吗?这人作的蠢事还少了?”说完望向自己兄弟:“将伯府印鉴取来,笔墨伺候。”又看向符荣:“你去告诉符华,这事有我做主,他最好面都别露只管呆在医庐救人疗伤,为自己广积善德。”
符荣得了准话忙着去了,这头符玄之已经找出印鉴开始磨墨:“大哥,真想定了?”
符亭之执笔沾墨:“西门上的老爷这一生已经毁了,我不能把符华也搭进去,他才多大?这一生还长着呢……”写了几个字扭头望向自己兄弟:“只是委屈了你。”
符玄之急忙摇头:“父亲与大哥待玄之犹如嫡出,就算符华过继过来,也不及我一半。”说着实心的笑道:“再说了,咱们长房也该有个大哥,符华心性稳妥懂得进退,原是个好的。”压了声音道:“对吧,长姐。”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