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这一番话看似闲谈,不久之后便真正应验了。南原大都那一年春天果然城破,忠毅伯符慎以身殉城,自刎于城头。
后世评说符慎一生,皆称忠义坚毅堪为文臣典范,又用了大量篇幅嗟叹一代名臣的陨落,言辞间全是褒奖夸赞。只可惜这一切符婷在前一世未曾读到,这一世又无法看透未来,实在可惜。本该寿终正寝的符慎,三十五岁壮年身故,历史在符家这个环节上已发生了偏颇,将来会如何谁又能预料?
昌江以北的戟城得知符慎殉城的消息呆若木鸡,清醒过来后大叫一声拔剑砍了欢天喜地来报讯的士兵:“传我帅令,即刻于大都官衙设立祭堂,全军为忠毅伯举丧。”军令一下全军哗然。
戟城完全无视大小将军的异议,坚持一身素缟为忠毅伯守灵三日,后命人将尸骨装殓好亲自送到大正水军水寨。
来接忠毅伯尸骨的正是符华,他看一眼身着孝衣的戟城冷笑一声,丢下一句:“大元帅,晚了!”护着父亲尸骨进了水寨。
“符华,请听我一言——”戟城此时也顾不得了:“符华——”追在后面喊叫到:“你父殉城非我本意,我也未料到事情发展至此啊符华——”可符华根本没有回头,径直去了。
江南这边,朱华快马加鞭将消息带回中都,重伤未及痊愈的符亭之闻噩耗顿时晕厥,醒转后不饮不食,不发一言再度缠绵病榻。
周文帝闻讯,感念符慎忠贞,符家一门忠臣,亲至符府探病并遣御医为符思诊病。
太医诊治数日后,符亭之稍有些气色,却逢新袭爵的忠毅伯符华从战场运回父亲尸身,符亭之悲伤无法自制,再度病倒。太医们上书称:“御史大夫已病入膏肓,如今也只是挨日子罢了。”
因送符慎灵柩归乡,初夏到来之时,忠毅伯举家离开中都,归去下江。同行者韩家长子韩江,丞相门生周荪重。周荪重随行是因尤竟替他请了外放,丞相得意门生当然要派个好差事,于是安排在下江府衙任五品府丞,掌管一府钱粮。
符慎灵柩归乡沿途,大周百姓扶老携幼相送,乡绅自设路棚祭奠。沿路白幡涛天、纸钱铺路,身临其境更为所感的百姓呜咽不休,其状好不凄凉。
符亭之以久病之身出面答谢,逢路棚必入,入必跪拜亲祭,祭必痛哭,未至下江已无法起身。传闻曰:御史大夫仁孝忠义,遇百姓相送必掀开车帘挣扎起身道谢。百姓均见其形容枯槁,落了人形。
这一年对于符家而言实在艰难,先是嫡子战场重伤,接着老忠毅伯身故。下江忠毅伯老宅牌匾上白纱缠绕,后堂符慎灵位享着子孙香火供奉。整个伯爵府一片寂静,奴仆主子皆恪守分寸,为老忠毅伯守丁忧。
符华毕竟年轻,接掌符家后事必躬亲,偶有错失,其弟符思必出面为其分忧。符华性子温厚办事谨慎,时日一长倒有了几分一家之主的气度。兵荒马乱的年月,符家大门紧闭子孙皆不许交游,只盼着如此能保全家宅平安。
这头符慎灵柩终于回乡入土,那头便传来水军战败的消息,符亭之靠在床头捏着彰昭信函道:“不出一月,我又得入朝了。”只是这一次与上次不同,周文帝手里更多了把柄,戟城一事皇帝隐而不发,西门上的老爷战乱之时抢劫良民陛下只言”待朕斟酌”,就等着一举跟符亭之算总账呐。
胭脂二女闻言对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韩江试了试温度将药递过去:“温度合适,喝罢……亭之病容百姓亲见,陛下还不相信?”为装这病,符亭之实打实饿了七八日,如今还在喝符华配的调养肠胃的苦药。再则父亲去了,心中实在悲伤,伤痛发自内心,自然瞧不出半点破绽。
符亭之接过苦药一口喝干,挑了一粒果脯含了:“不是陛下不信,而是大正国大元帅不信。”提到那个人脸色暗了下去:“且等着瞧罢,水军已然战败,各府守军即便全调去中都一线又挺得过几时?”
“中都一旦被围……或许等不到被围……”符亭之冷哼一声:“就算是抬,陛下也要将我抬到戟城跟前。”停一下生硬的道:“陛下对符家到底能有多宠?比他江山还重要?私通敌寇这样的罪过都能压下去?”支起半个身子木然的看着青砖院墙,也不知道看的到底是什么:“还不是道听途说加上揣测,明白了我与戟城之间有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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