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过桥,跨过城外的河水,与之相交的是由青草甸丘陵构成的缓坡,起伏不定若似凝固的海浪。
如此初冬时节,青草隐于土地之中,白雪微微如画,画中覆盖了一条隐隐的车道,道旁生长着无数颗看似低矮的花树,花树上并没有花,却挂满了雪,天地皆白,唯有雪色,单调美丽到了极点。
经过这片雪色,便能看到一片苍翠突兀而出,突然从河渭平原间霸起的高峰,映着朝阳焕发着夺目的光彩,初生的朝阳投射出的光辉,被山崖上的白色反射,接着再被那片绿色吸收,像世间洒下的光芒极为美丽,如此初冬更是十分温暖。
苍翠而立,山起而出,便是竹山到了。
“那与紫衫园遥遥相对的竹山,谁能想到里面究竟有多少风光。”白久停马看着远处的风光说道。
“如今你所看的,就是我们大虞能够立足在这世间的两座高山之一。”欧阳落望着高耸的山林感慨着,然后接着说道:“竹山已经很多年没有开山了,听说今年的潜龙试第一名,会有进去竹山的机会。”
这必定是一件妙事。
“那也肯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白久说道。
“你说的不错,就如前几日来看,我来了,莫开也来了,还有那个乔菲儿估计也会来,再有就是道门的天宇……”欧阳落说道,她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今年轻一代的天才人物。
“道门的人?”白久有些疑惑。
“没错,文圣大人没有规定你是哪里的人,而且天宇乃是道门这百年以来,最优秀的年轻一代,就算加入竹山,他所代表的依旧是道门。”欧阳落解释道。
“文圣大人会同意吗?”白久问道。
“文圣大人有教无类,何况道门的那些人。”欧阳落说道。
“你说你有了一把剑?”欧阳落看了一眼白久的腰间。
白久翻身下马,接着伸手抓住了欧阳落,将她从马背上接了下来。
两人站在雪中,互相对望着。
手中长剑出鞘,明亮的剑刃迎着白雪,其上有冬日霞光流转,堪为不凡。
欧阳落的眉头微皱,接着轻轻挑起,说道:“这把剑开锋一半?”
白久点了点头。
欧阳落眨了眨眼睛,看着白久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说到:“话说你还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家世?”
“我来自西凉西凤城,姓白的普通人家。”白久说道。
欧阳落看着白久微微一笑,似乎有几分嘲讽的味道,接着说道:“谁都能听的出来你这是哄人的话,不愿意说就算了。那一夜代表陈家谈判的人中有你,那你与陈家就有脱不开的关系。本姑娘是不稀罕知道,但是你这个姓太有意思了。不过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这么一个小孩子,干嘛总是一脸愁苦的样子?”
白久平静的看着欧阳落,嘴角微微勾起,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
“你什么意思?”欧阳落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世人都说你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如今看来也都只是传闻罢了。想知道啊?那我告诉你,我可是来自穷山恶水的人,有句话你听过没有?”
欧阳落被白久说的有些微愣,下意识的回答道:“什么?”
白久听后,向前走了几步,在两人的身体几乎将要接触的时候停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欧阳落说道:“那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我是小时候营养不良造成的。”
竹山下的树林里是一片安静的,白久与欧阳落,是这静谧的林中仅有的两个人。而此时两人的身体几乎相贴着,这是看似很暧昧的动作。
白久就这样看着欧阳落,没有说话。
“你以前有学过剑吗?”欧阳落被这种氛围搞得有几分的不舒服,没有直接去反驳白久或者是再说些什么,而是退了一步说了一句关于今天的话。
白久没有再向前靠去,心想不也是个小女孩样。
是的,年轻人是很有趣的一类人,他们看似有很多不同的性格,可是呢?没有经历过世间的冷暖,哪来如洒脱,冰冷,愁苦……这些莫名的情绪?所有的,这些所谓的外表,只是故作,或者是因为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掀开了这层外衣,说破了这些话,展现出来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年轻人,年轻的就是内心的单纯,可爱。
然而这当中,白久真的是一个例子。
“我以前看过我们家的剑诀,这把剑送来后,我也有练过。”白久看了一眼树梢了白雪。
“那你练给我看啊。”欧阳落眨了眨眼睛。
“我先之后就是你了。”白久说道。
“可以”欧阳落耸了耸肩。
白久深吸了口气,将怀中的剑放在胸口酝酿了一段时间。
接着一声轻呵传出,随之而动的便是剑。
白雪离枝而落。
剑影无声,如雨。剑意无匹,如风。
如此便是风雨。
然而谁能想到那把开锋一半的长剑,竟然出现了青色的光芒。
青雨剑,也就是如此了。
雪花不知何时落下,竹山下的树林,一片安静。
白久握着如他名字般的剑,剑尖上还停留着残雪。
“怎么样?”最先开口的人是白久。
欧阳落望着白久,轻声说道:“了不起。”
她很震惊,为什么一个仅仅修行数月的人,便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在以前没有剑的情况下,学会了剑。
对于修行者来说,所有修行功法都是由两方面组成,招式以及真气运行。
以最常见的飞花剑为例,仅仅掌握剑诀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掌握这种剑法真气的运转方式,这样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这世间有很多不会修行的人,他们当中就有很多人练剑,然而即便他们再如何的刻苦,能把手中的剑挥出千百种的变化,依旧是比不过修行者简单的一剑。
这就是差距,不可越过的沟壑。
“该你了。”白久打掉了身上的残雪,将长剑夜游收入了鞘中。
欧阳落点了点头,接着从腰间将她的剑拔了出来。
长剑出鞘,犹如丝带一般在空中飘荡了数下,接着直挺挺的刺了出去。
白久疑惑的看去,恍然明白了为什么。
那是一把秀剑,比普通的剑要窄,要薄,更要轻飘。
用这种剑的人很少,并不是因为它的名字,而是因为它太过柔软,斩不出力道。
细长的秀剑上忽然散发出了皎洁的光芒,一股清冷的剑意转瞬之间便笼罩了整片林间。
那片光芒如月光,林中宛若积水。
欧阳落出剑,月光便落在了剑上。
秀剑挥出,皎洁的光芒便洒在了雪地上,如月光照耀。
一道沟壑应光而出,扫着雪花而去,接着再延伸,送到了青竹之上。
咔
青竹裂了,接着断开,只是一片光芒,剑还没有击上,青竹便碎成了无数片。
“怎么样?”欧阳落看向白久,顺手接过了一片飞来的青叶。
白久叹道:“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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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紧挨着这片被雪覆盖的草地,光秃的树枝与青翠的竹子相比,少了很多的朝气,时不时的有风吹来,依旧的很是安静。
忽然的,安静的林间传来了一道声音。
“的确了不起。”
听着这个声音,白久欧阳落两人原本行礼的动作忽然一僵,神色顿时变的紧张了起来。
在竹林深处不知何时走出了一名樵夫。
这名樵夫眉眼宽厚,神态和蔼可亲,身上穿了一件如今日子里很单薄的长衫,脚下也是一双很旧的布鞋,无论是长衫还是布鞋上面都沾有很多的脆叶,看起来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的样子。
樵夫右手握着一个斧头,左手还拿着像是刚刚砍下来的竹子,他背着一个很旧的竹篓,如今里边已经放满伐来的竹子。
白久目光在那人的斧头与竹篓之间来回的晃动,最终目光落在了那樵夫的脸上,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松弛下来。
这里是竹山的脚下,整个天下的人都不敢在这里行恶事,而这位樵夫看起来十分憔悴,但神态却十分可亲,让人生不出恶意,给人一种历经世间百态的感觉,仿若说什么都有道理,都十分的可信。
白久看向欧阳落,发现她也同时看向了自己,从两人的目光中都能得出一个答案:“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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