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叶出门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贺东避开石婆婆,从后院翻进来,迅速地走进了景时玖的屋子。
“主子、小殿下。”将门紧闭后,贺东低下头,行了一礼。
“贺叔叔。”景泽安担忧的眼神落在贺东的右腿上,他记得,贺东本就受了伤,动作不敏捷,为了保护他,右腿的膝盖正中了一箭。
“小安,你去门口陪陪石婆婆。”景时玖摸摸景泽安的头,轻声叮嘱道。
等景泽安离开,景时玖才坐下来。
贺东便低声又快速地说起话来。
“许叶的身份没有问题,许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近海村,到许海生这一辈,共有四个子女……”
景时玖屈指轻敲着桌子,又问:“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就是一个普通的渔村小娘子,据村里人所说,许叶性子软弱怕生,与旁人打交道不多。”
软弱怕生啊……
景时玖将这个词品了品,回想了一下许叶的言行,说:“贺东,人死而复生的话,会有性情大变的可能吗?”
“有。您是否记得,兵部尚书之子,原本知书达礼、温文尔雅,落水昏迷三天后醒来,却变得肆意妄为了起来,弃文从武,将兵部尚书气得不行。”
景时玖点点头,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说起另一桩事。
“石家的尾巴扫干净了吗?”
“一行五人,均已处置干净,缴获的财物送到了满玉钱庄,安排了人陆续送回,石大柱和石安的尸体已经下葬,石婆婆也已知晓。”贺东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昨夜他们为避追兵,败逃至近海村,打算在此地落脚,匆忙间听闻从石家传来的兵刃交接之声,贺东怕是追兵,进去查看后才发现,是主人家的私仇。
一个男人和幼子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五个蒙面男人正在扫荡屋中的财物,令人称奇的是,这乡下小村的人家中,竟有不少珍宝,只是贺东一眼扫过便发现了端倪,皆是殉葬之物。
贺东就算受着伤,身手也不是这些不入流之辈能比的,他迅速将人打晕,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又推开附近的几间房门查看。
然后便发现了终于被方才的动静惊醒的石婆婆。
“都是命,都是命。”石婆婆伸出颤巍巍的手摸索着,碰了碰孙子和重孙子的脸,落下一串浑浊的泪来。
景时玖牵着景泽安站在一旁,示意贺东将人扶起来,然后,才从石婆婆的口中知道了石家的事。
石婆婆的夫君不满于渔村的收入,接触到了盗墓的生意,石婆婆百般劝阻都没能说动他,反被疑心重的夫君下药弄瞎了眼睛。
她的夫君、儿子和儿媳都是死于仇杀,可孙子石大柱也还是走上了老路。
孙媳是儿子在外头认识的烟花女子,无意中撞破了石大柱做的事,便被石大柱秘密杀害了。
石婆婆虽然看不见,但心里有数,她无数次想死,都被石大柱拦了下来。
他心里还是念着从小将他养大的石婆婆的恩情,对她极好,石婆婆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中,一年一年活了下来,前不久,听到石大柱说赚了一笔大的,决定收手,石婆婆高兴得很,给他新说了亲事,盼着他从此安定下来,没想到,又走上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路。
偌大的石家,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石大柱和石安的年纪和景时玖还有景泽安相仿,景时玖略一思索,便向石婆婆说了自己的意思。
他说自己是富商公子,遭人陷害,带着幼子想在这避一避。
石婆婆擦干了眼泪,空茫的眼神看着景时玖的方向,只说随意。
于是,在贺东的处理下,景时玖和景泽安,便成了石大柱和石安,原先给石大柱说下的亲事,来不及推脱,也只能这样匆匆照办了。
而贺东,则以重金买通了村里独居的一个大爷,做了他的远房侄儿。
“那边屋子里的金条,需要处理吗?”贺东又问。
“留着吧,等我们离开了,留给石婆婆做傍身之物。”景时玖想起许叶被自己诓骗说金条是假的时候的样子,唇角微勾,又将自己方才写好的纸递给贺东。
“找到纸上写的这些人,把谛听重新组织起来,划去的人,杀了。”
谛听,是他一手建立的情报组织,让贺东处理掉的人,都是每一世都背叛了他的人。
“是。”贺东将纸郑重地放好,按照来路离开了。
留在屋内的景时玖想起方才自己说要跟着去后海时,许叶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觉得有趣,正好无事,便决定带着景泽安去接一接她。
于是,便有了陶大娘和许树看到的这一幕。
许叶趁他们愣神的功夫,便挎着篓子朝着景时玖走去,海滩上还没离开的人看见景时玖,也低声议论起来,还有好事者走到陶大娘和许树身边,向他们打听。
“陶大娘,这就是叶子嫁的那人吧,长得挺好的啊,就是看着身子不大好。”
“是啊是啊,脸色差得很,你家叶子嫁过去,怕不是要守寡。”
陶大娘勉强应付着,心下也琢磨起来。
石婆婆说这门亲事,给的还不少,难道是为了冲喜?
她拉了许树一把,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许叶他们后头。
前面,许叶走到景时玖身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出来了?海边风大,你待会又咳嗽了,快些回吧。”
这病恹恹的小王爷,可千万不能因为她这只蝴蝶翅膀一扇,就提早翘辫子了啊!
景时玖看到她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只觉困惑。
贺东说,许叶和石大柱素未谋面,也不相识,这关心……难道是对他?
“无碍。”他摇摇头,隐去眼中的疑色。
景泽安一声不吭地跟在他身边,小眼神偶尔瞥一眼许叶,许叶也不以为意。
她没有太多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就,顺其自然吧。
三个人慢悠悠地往石家走去,许叶和景时玖偶尔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让他们后头的陶大娘和许树瞧着,竟觉有几分亲密模样。
“看着性子蛮好的,叶子应该不会受委屈。”
“怎么会受委屈,要我说,石家定是个富户,要不然哪能给那么多聘礼。”陶大娘撇撇嘴,扭头跟许树说:“你呀,多去石家走走,反正隔得又不远,叶子怕是记恨我逼她嫁过去,和我离了心了。”
“我知道的,娘,你放心吧,叶子一向是听话的,估计只是耍耍小性子罢了。”许树宽慰道,两个人在心底,都还以为许叶是从前那个柔顺懦弱的小娘子。
等到了石家门口,陶大娘和许树笑眯眯地和许叶道了别,才离开。
“婆婆,天凉了,咱们进屋吧。”许叶一手挎着篓子,一手去搀石婆婆。
“不用扶,我走得稳。”石婆婆推开她的手,拄着拐杖往里走,径直进了自己的屋子。
“你要做晚饭吗?我给你帮忙吧。”景时玖跟着许叶往厨房走,景泽安也跟在后头。
“不用不用,你歇着就行。”许叶哪敢劳他大驾,连忙阻止。
但景时玖执拗得很,许叶无奈,挑了个最轻省的活,给他舀了一盆水,让他把龙须菜洗干净。
龙须菜是在海滩上捡的,很大一棵,能拌上满满一盘,许叶从前只吃过超市买的干货泡发的,还是第一次吃新鲜的。
篓子里的毛蚶还有一些其他贝类,都被许叶泡到了桶里吐沙,等着明天再吃。
她也给景泽安安排了一个活,让他把桶里不小心混进去的太小的螺贝挑出来,明天再丢回海滩。
叔侄俩一个人面前放着盆,一个人面前放着桶,就这样坐在厨房门口,许叶将这两人安排妥当了,才去处理刚才放在一边的螃蟹。
八只螃蟹,一人可以吃两只,再拌个龙须菜,晚上的菜就够了。
不过明天最好还是去一趟镇上,买点瓜果蔬菜,顺便,也买些种子回来。
既然知道了土系晶核对改良盐碱地有用,就要尽快操作起来。
从厨房角落里找到一坛子酒,许叶舀了一些出来,将螃蟹丢进去,然后出去淘米。
将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她走到灶台前,熟练地生起了火。
一团火系能量凝成的小火球丢进去,灶膛里的火很快熊熊燃烧了起来。
许叶往另一个锅里倒了小半锅水,生了小火慢慢煮着,才端着已经被酒呛晕过去的螃蟹出去洗涮。
景时玖已经洗干净了龙须菜,端起盆子想要去倒水。
“放着!我来!”许叶眼疾手快地放下手里的盆,然后拿过景时玖手里的盆子,将水泼在了院里的树下。
“我……”
许叶生怕他又要说想做点什么,抢先开口:“你坐着就行!”
景时玖无奈,只得坐了回去。
一旁的景泽安“扑通”将一个指尖大小的螺丢到一旁,有些好奇地看看景时玖,又看看许叶。
许叶用右手拿起一只醉晕了的螃蟹,蓦然想起那只被她拍碎的螃蟹,嘴角抽了下,换了左手,然后用右手拿着一块丝瓜瓤,控制着力道开始洗刷螃蟹。
感觉到自己捏得太紧,丝瓜瓤的末端已经被碾成了粉末,许叶默默地收起了百分之九十的力道,快速地清洗着螃蟹。
她手上动作很快,没一会功夫,螃蟹就洗干净了,而景泽安看了她一会之后,就低头看着桶子里的扇贝移出足来。
端着处理好的螃蟹站起身,许叶制止了想要跟着她进厨房的景时玖,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你坐着就行!”
肩膀上传来的力道让他挣脱不得,景时玖笑了下,等许叶进了门,才悄悄揉了一下肩。
这小娘子,力气倒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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