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难堪
如意端着托盘站在了谈风院门口,这里没有侍从自是不用禀报,可贸然进去会不会惹得仙君不喜?
如意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等宛桃回来交给她会不会更好?
想到刚才恒乐长老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不怀好意,现在骑虎难下,进退两难,该如何是好?
只是送个东西,放下就走也没什么,若是刻意回避,反而惹人怀疑。如意整理好思绪,大大方方的迈进了院门。
“如意拜见元执仙君。”
“如意拜见元执仙君。”
“元执仙君可在?”
“元执仙君?我来替宛桃师姐送东西。”
一连四句拜见的话也没换来半个字的回应,想是出门了不在吧。
这么想的如意表情略轻松了些,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被桌案上的的东西晃的睁不开眼睛,险些被门槛绊倒。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八仙桌旁,好像生怕吵醒了谁。
环顾四周,除了简单的家具什么都没有,而且安静的不像有人的样子。
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她实在是对这串手链太好奇了。
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手链,托盘放下时发出脆脆的声响,把她自己惊得一个激灵。
眼睛再次警惕的检查周围。
本想快点把东西放下就走,可那条手链近在咫尺,元执仙君又不在,那股亲近感越发强烈。
如意不受控制般伸出手,想拿在手里仔细看看,就看一眼。
“别动。”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咬的很重,冰冷无情。
紧接着,一顿杯盏破碎的声响把原本安静祥和的环境惊得粉碎。
“我不是啊好疼。”
宋如意跌坐在地上抱着脚背,身体忍不住的摇晃,妄想能减轻点疼痛,五官扭曲在一起,是真疼啊。
原来,宋如意压根就没觉得屋里会有人,声音出现的又那么突然诡异,感觉魂儿都被吓出三里地了。
慌乱中,如意攥住桌布,本能的后退,想离那条手链远一点,以此证明自己没有偷盗之心。
可惊慌失措之下,哪里还顾得了脚下,被脚边的圆凳绊了一跤,整个人再也保持不了平衡,直接摔在原地。
桌面上的东西随着她摔倒的惯性被带的七零八落,托盘上大大小小的晶矿也没能幸免。
那块最大的晶矿落下时刚好砸到如意的脚上。
疼的她差点原地去世。
现在恐怕连站都很困难。
如意既疼又悔,眼泪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房间未经他人允许就碰他人的东西,本来就很难自圆其说。
如意是一万个没想到元执仙君居然在,而且还,还被他抓到自己的现行,真是死一万次也不够。
现在还把人家的房间搞得一团糟,脚还受伤了,想跑都跑不了。
送个东西而已。这事故也太惨烈了吧。
在房里打坐入定的齐云里早就感觉到了如意的气息。
那女子先是在院门口不停的转圈圈,后又是一副踌躇不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手里端着托盘,是来送东西的?
如果真是送东西,干嘛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
齐云里不想理会,便任她在外面打转。
自己习惯了安静,腾也与宛桃经常外出,这祖云山上他一个人的时候最多。
刚刚,杯盏被这凡间女子一顿祸害,齐云里无法当做没看见,还偷偷摸摸的想碰自己的东西着实不能忍。
齐云里从内室走到外间,地上乱七八糟,那女子按着自己的脚背,脸色涨红,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好似疼的厉害,却没有哭出声。
齐云里看到地上的那条手链,摊开掌心,手链自动飞向他的手中。
袖子随意一挥,一地的残骸瞬间回归整洁,房间就回到了如意进门前的样子。
只是物品可以复原,物品造成的伤害却不能。
如意没有抬头看,她没脸看走出来的那人,哭不是因为脚疼,是因为尴尬、气恼,好吧,也因为疼,快疼死了。
齐云里看她那么委屈的模样,也不想追究她刚才无理的举动。
便说:“你拿来的什么东西?”
话一出口语气已不似刚才那般冰冷。
“仙君明明在内室,想必我踏进院门的那一刻起仙君就已知晓,为何不出声回应,故意看我出丑。”
顺心而出的几句话毫不客气,说完才感觉到自己貌似有些无理取闹,如今覆水难收。
反正,他也不是没有错。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的女子,明明是她自己贪心,反倒怪别人让她难堪。
那扬起的小脸挂着泪痕,质问人的口气毫不胆怯,这倒让齐云里呆愣了一瞬,多久没被人这样回怼了。
脚上的疼似乎缓解了些,如意勉强站了起来,脚上却不敢用力,但没办法,今天爬也要爬出去,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这是宛桃师姐让我送来的晶矿。如意告辞。”
也不见她抬头看谁,说完话转身就要走。
刚迈出一步,疼痛从脚底瞬间传回大脑,如意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就要摔回地上。
痛意没有袭来,只是那如雾里青松般的气息是哪里来的。
齐云里没预料到这女子的下一步动作,可眼看着人摔倒而不扶,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瞬移闪身到她的身后,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只手扶住了如意的腰身。
事情发展到现在,宋如意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真就是个费尽心机,投怀送抱的恶女人。
此时,她根本不敢看对方的表情。
不经别人允许偷拿人家东西的尴尬,和倒在人家怀里的尴尬,宋如意奇异的发现,尴尬和尴尬对冲了。
此刻,反而坦荡了。
靠的这么近才感受到这个人的高大和有力。
就像爹那样。
齐云里顺手扶了她一把,只是出于善意的帮扶,并没多想什么。
他拉过一个圆凳让她坐下,哭是不哭了,也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整个人像被抽了魂的假人,不动不说话。
齐云里蹲下来,想脱她的鞋袜,看看伤势。
怕姑娘家为难就抬头看了一眼,见她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便没多说,直接看伤口。
没有破皮,就是红肿的厉害,有些地方有些青紫,对修士而言并不严重,运用自身灵气冲一下淤血的地方,一刻钟就会好。
但这个凡人。
想到她疼的直掉泪便起身走到内室,翻找了很久,才找到一瓶活血化瘀的伤药。
把药撒在伤处,掌心按住脚背用灵力化开让皮肤更好的吸收。
这个女子的脚格外娇小,皮肤丝滑带着一点点凉意,小巧的五指配上粉色的指甲可怜又可爱。
齐云里没看过女子的脚是这样的,与男子的非常不同,手感很好。
齐云里的所有动作她都知晓,为了避免尴尬局面再次发生,只能不看,不说话。
自己是伤患,仙君是医者,再正常不过。
她眼睛不敢乱看,墙上的一副女子画像吸引了她的主意。
画中女子一身白衣,身体是背对的,头微微向右侧一偏,露出侧颜来。
眼睛应该不是在看人,大概是想回头又不敢回头的神态。
嗯,貌似身上透着一种决然的态度。
也不知道画的是谁。
“启禀仙君,如意姑娘又不见了。”朱子勤端着饭菜在院门外禀告。神情丝毫不见慌乱。
有了前车之鉴的朱子勤再一次发现如意不见时先报备了掌门,刚好恒乐师叔也在,他貌似心情大好,只说:“妙哉,妙哉。”
随后就吩咐他不用担心带着饭菜直接禀报仙君即可。
“端进来吧。”
“是。”朱子勤进了房间才发现如意居然在这里。
而且是和仙君二人独处。
观仙君神色并没生气的样子。
难怪,恒乐师叔笑的那样开怀。
宋如意也听到了齐云里的话。
仙君是什么意思?让她在他的房间里用饭?
两个人又不熟,一个女子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房里用饭?
这也太引人遐想了。
朱子勤快速摆好饭菜,收起托盘躬身告退。如意开了口。
“宛桃师姐,不知去了何处?”
这话问朱子勤,也是问元执仙君。却只得到一个回答。
“弟子不知。”退出了房间,顺带关上了房门。
“用饭吧。”
用饭?在这里?
“用饭还用人教吗?”
如意机械地拿起筷子,对着面前的饭菜就开始进攻。
偶尔撇一眼同样坐下的齐云里,他在摆弄托盘里的晶矿,和自己隔了一个圆凳的距离。
他的手指很好看,拿起的每一块晶矿在他手里好像都价值不菲,挑挑拣拣最后才拿起从极北之境送来的大块头。
也是让自己尴尬的源头,若不是送它,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如意想,自己八成是与这块石头八字不合,以后所有来自北境的东西自己一律都躲得远远的。
而且再也不踏进谈风院一步。
“是炎晶蓝铁。”只见齐云里双指并拢朝着大块头隔空画了个圈,那大块头自下而上悬起一小股气流,蔓延向上,最后消散于无形。
就看到晶石内部出现一个火点,弱弱的照亮整个内部结构。
“真的有火花,刚才我在七宝堂就”自己突然接仙君的话好像有些失礼,毕竟又不熟。
齐云里看出她的尴尬,接着解释道:
“本来这东西没什么稀奇,这么大块的如今也少见了,而且孕育出了火种至少埋在冻土下面至少两百年了,也是难得。”
宋如意本就好奇,听元执仙君给她解释,她像听故事般越听越有滋味。
“它有什么作用吗?”这可是宛桃想问的。
“外层蓝晶没什么用,火种倒是可以炼化加入火系兵器中,但用处不大,火种太微弱,若是再埋上一千年就大成了。”
如意看他放下这块炎晶蓝铁,对其他晶矿都无甚兴趣的样子,施施然回了内室。
所以都比不上你的石头手链是吧,想想也是,那样华彩夺目的石头一定是修仙界也少见的。
如意把碗筷收拾好,一瘸一拐的走了。
最近诸事不宜,宋如意安于居室,闭门不出。
宛桃想带如意出去逛集市也被她拒绝了,说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
其实伤好了大半,无碍行走,可是如意就是不想出门。
她怕遇见掌门师兄弟几个,尤其是恒乐长老,这人攻于心计,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都是拜他所赐。
开头几天宛桃总是来找她说话,偶尔带点好吃的点心给如意,两人说说笑笑一下午就过去了。
最近几天,山庄里好像有什么事发生,宛桃还是隔三差五的来,但神情总不对。
朱子勤还照往常给自己送饭,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问他只说凡间有一厉害的妖鬼作怪,伤了很多日月山庄的弟子。
恒佳长老已经在赶去的路上。
妖鬼这事,如意在家时也遇上过。
那时她爹还是临州城城主。
有一日,她与母亲外出回来总觉得坐着的马车怪怪的。
太阳刚开始西落,车里却很黑,帘口严丝合缝的贴在车壁上,光透不过,风吹不动,而且车辕很重,发出的声音也与平时不同。
到了城主府,天也彻底暗下来,门前的灯笼照出身后的背影。
如意发现母亲的背影好像藏了什么东西,根本就不像一个身材纤瘦的妇人的影子。
如意很害怕,却也知道此时不可声张,母亲神色如常,这东西还不曾加害母亲。
要赶快告诉父亲才行。
这时宋城主已经迎了出来,牵起母亲的手往内宅走去,一路上絮絮叨叨,叙话家常。
“父亲眼里只有母亲,把我这个女儿都忘了。”
“胡说,爹的宝贝女儿最贴心,怎会忘。”母亲笑了笑,走在了前头。
宋城主落后一步,本想追上发妻,可如意一把挽住他,宋城主有些疑惑。
再看女儿神色有异,一个劲的朝着宋夫人的位置抬下巴,宋城主刚开始不懂,后来才看出了门道,也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父女相互配合,到了正房如意缠着母亲说话,父亲把自己的五环刀取了出来,趁其不备就朝着影子砍去。
如意抱住母亲,退去了一边,再看那地上的影子扭曲得不成样子,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似被父亲伤的不轻。
父亲接连又是几刀彻底结果了它,最终化成了一滩黑水。
父亲还是不放心,命人拿来火油烧了个干干净净,母亲的影子也恢复正常。
如意不知道当年遇到的是不是妖鬼,父亲习武多年,有勇有谋,就算是鬼,想必日月山庄的长老们应该是比父亲更有办法才对。
如意并不担心,一味在院里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这次不同,恒乐长老很快就会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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