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从新开始
演武场是位于日月山庄主殿后面一大片圆形空地,宋如意第一次往这边来,一进来先是一块冲天石碑,上面竖写着‘演武场’三个字,苍劲古朴,很见风骨。
里面空间很大,八根问天柱分别对应八个方向,柱身盘龙,柱顶上各有一只瑞兽,头朝外侧,镇守八方。
三三两两穿着弟子服的年轻男女或练功,或交谈,人不少,却不显得拥挤。
曾可禅带着宋如意往里走,偶尔对这里的布置简单介绍几句,走着走着,恒文长老翩然落在两人面前,宋如意这才想起来,这个小胡子长老是演武场的执事,这里都归他管。
“如意见过恒文长老。”她上前施礼,恒文长老个头不算高,身材很瘦,一张娃娃脸,性格像个孩子似的。
谁能想到如此少年的一个人却是一派长老,且还是掌门四兄弟当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如意姑娘,可禅,早就听师兄说你们要来,我可是天天在这等你们。”这求夸奖的语气,实在与武力超群的长老不搭配。
“师叔等我们,莫不是怕我们到了这看不到你,找掌门师叔那告你渎职的状吧?”可禅与如意对视一眼,轻松的调侃道。
面对师侄的挖苦,恒文不但不气,还羞赧的单手挠头,嘴里小声地说:“没有,没有,我最近都很老实,很少出去玩了。”
两个姑娘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笑在一起,恒文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发笑,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只好加入。
“宋如意,你可够懒的,这都日上三竿了才来,你怎么不等天黑了再来。”白婳一身红裙,扭着小细腰正往这边来,眼睛斜着撇了一样宋如意,没好气般,说些酸话。
“你,你能化成人形啦?”宋如意看着变成人的白婳,说不震惊是假的,怪不得最近老不回房睡觉呢。
“老娘天赋异禀,幻化人形还不简单。”她翘着嘴角,一脸自得的样子。
“别听她胡说,一天幻化不了几个时辰,她才几岁,且得熬呢。”师钰最见不得白婳嘚瑟,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白婳瞬间炸毛,吼道:“师钰,你个老狐狸,你不拆我台会死啊。”
师钰抱臂站在她旁边,丝毫不让,硬气回道:“不会死,看不惯而已。”
“如意。”宛桃在几步远的地方向她打招呼,手里拽着腾也,腾也往这边瞅了一眼又回头看别处,两个人拉着却是两个方向在使力。
好几次宛桃拽脱了手,又不死心地把人捞回来,接着与他角力。
当着这么多人,宛桃实在受不了腾也的别扭样子,对着他吼道:“腾也,来之前怎么说的?”
腾也沉着脸,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可宛桃的意愿他不得不顾忌,罢了,男子汉大丈夫又岂会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腾也大步朝前,来到宋如意面前,头侧着,口气生硬地说:“上次让你受伤是我不对,对不起,要打要杀,你随便。”
宋如意敛着笑意说道:“真的随便?”
“当然!”
“你若伤了,宛桃不得心疼死,天天找我哭诉,我不更惨了?”话一出口,众人齐齐大笑,腾也原本冷硬的神情,在这一番笑骂声中缓和了不少。
“宋如意,你瞎说什么呢。”宛桃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这丫头随便开她玩笑,她追着宋如意上前就要抓她,如意反应快速,围着众人转圈,边跑边说:“你看,我这还没怎么样呢,她就急了,惹不起,真是惹不起。”
腾也这时候机灵了一回,抓住宛桃的手,止住了两人的追逃。
曾可禅站了出来,看着这么多人,又好笑又头疼,她说:“好了,玩也玩,闹也闹了,该干正事了。”
曾可禅带着宋如意来到演武场北侧的一片小竹林,这里环境清幽,空气里一股草木香,浸人心脾,这地方很容易让人放松。
“如意,不管什么灵根,修炼都要从引气入体开始,所谓引体入体就是把人的所思所想,欲望,执念统统都放下,想象自己是一缕清风,是一根翠竹,任何东西都可以。
一定要放空自己,让心神飘起来,或变成了茶杯,或者是一个木盆,感受周身盈聚的一些细小光点,它们围绕自己,然后飞向自己,与之融合。”
宋如意盘膝坐下,刚要闭眼睛,身上数道眼光齐聚到她身上,她回头一看,影壁一侧,竖着排列了五六个脑袋瓜,她无奈道:“你们今天都没事干吗?”
众人集体又缩回去,宋如意不想管他们,刚一入定,缩回去的那些头又冒了出来。
曾可禅假装没看到,接着引导她入定。
“引气入体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是看自身与灵气的适配程度,有的人适配度高,引气入体也就是半晌的功夫,有的人资质差一些,花费一年之久的也大有人在。
你不要心急,慢慢去感受万物生发的过程,生灵之气自会出现。”
宋如意入定,按照刚才的说法,一步一步感受周围的环境。她好像生活在水里,周围很多云团,飘来飘去,像一个个水母。
她好奇地戳了戳,不小心戳破一个,里面很多光点向着她涌来,接着她又戳破了一只,一连戳破了十多只,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就是一口大缸,灌满了光点。
正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时候,内里形成一道漩涡,把这些光点搅在一起,汇成一颗白色晶球落在丹田处,盈盈亮亮地转着圈。
之后身体受到挤压,有些什么东西被排了出去,然后再挤,再排,反复十数次,之后挤压的感觉便消失了。
此时,她累极,很饿,很想睡觉,但她醒不过来,好像梦魇了一样。
灵台被打入一记清明咒,脑子刹那清醒不少,她睁开眼睛,周围很黑,但能看清面前有一个人。
“还好吗?”
宋如意听到声音,知道了来人,“仙君,你怎么在这?天黑了吗?”说出话时,嗓音暗哑干涩,不似从前般好听。
齐云里用手帮她擦了擦汗,说道:“嗯,你在这已有月余。”
原来,宋如意入定后第三天,曾可禅就想叫醒她,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唤醒,激进的办法又不能试,正在这时候,仙君出现了。
其实齐云里早就在她来演武场的时候跟来了,只是没现身而已。
宋如意入定的样子并未有什么异常,她体质特殊,之前就有过先例,好像睡着,但怎么都不醒,他让所有人都散去,一个人陪着她打坐,一直到现在。
一个月的时间从一个凡人到练气三层,她果然不一般。
齐云里看着她一身的污垢,捏了多个净尘诀帮她打理,身上是不脏了,可味道不好啊。
“仙君,这是什么味啊,怎么这么难闻。”她忍了又忍,才问的。
“你刚刚灵气灌体,身体里的污浊杂质都排除体外,很正常。”
“是我身上的味道?”
“走,先回去洗洗吧。”
宋如意这些天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巩固修为。
她现在是练气三层,众人知道后都很惊讶,都说她资质绝佳,是修炼的天才。其实,宋如意回想那天引气入体的细节,她对这个成绩是有数的。
那天入定以后,那么多的光点汇集与一身,都是因为上灵界天河的缘故。
是的,她来自天河,她,就是落河。
所有的转折都要从桃山别院说起,白婳一时情急灌了自己一瓶药水。
那个小瓷瓶里装的就是天河水,而自己没死,就是因为天河与她同根同源,反而恢复了落河的记忆。
恢复记忆以来,她无数次疑惑自己的处境,她逃离了上灵界,逃离了劫印,逃离了齐家人,眼看十世劫难就要完成,结果,一朝醒来却在齐云里身边。
从来到日月山庄那天起到今天,和齐云里相处的点滴,他的偏爱,他的责任,他的孤独,全都看在眼里。
可她救不了他,也给不了他任何回应。他的爱真挚浓烈,可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己混蛋。
她每天都过的心惊胆战,因为怕被看出破绽,一直假装自己还是宋如意,在他的身边听话、顺从,还要保持一些距离,很累。
以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女子,如今开局就是练气三层,她有了自保的能力,也算是为以后逃亡迈出一大步。
想想前世种种,她与齐家已经是不可能调和的矛盾,一朝事发,她就会被打回地狱。齐遇会拼尽所有把劫印还给她,让一切回归原点。
她光想想就觉得接受无能,这是她拼命挣来的机会不能就这么被别人截胡。她,还有一张底牌。
十世劫难是她最后的机会,前面九世自己没有落河的记忆,虽然过得艰难,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但好在已经熬过去了,只剩宋如意这一世。
只要宋如意是正常死亡,意外也好,病发也好,只要不是自戕,就可以完成十世劫难的圆满,自己就可以彻底摆拖落河的身份。
从此成为一个普通生魂,再也不用怕被找到,献祭苍生。
她知道她自私,她化身为人时,不知人心险恶,被人恶意陷害,她恨过,痛过,那滋味不好受,她不想替别人背负这天下苍生,她只想活着。
活得小心翼翼,活得心惊胆战,但到底是活着。
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齐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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