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心伤
“你戴上一定很好看。”他举起她的手腕,用手指围成大小适中的圈口,想象着戴在她手腕上的样子。
“跟我回去吧,下次我陪你一起捡。”
他扬起脸,神情从温柔变成了苦笑,他把掌心露出来,轻晃一下,说:“还有下次吗?只要这个东西存在,永远不会有下次。”
那种苦涩,无助瞬间压上宋如意的心头,她欲言又止,转念又无奈地垂下头,她明白,这时候,任何敷衍的话说出来都会成为罪过。
齐云里在她的发顶随意呼噜一把,假装轻松地说,“既然来了,就这次吧。”他露齿一笑,一扫之前压抑的气氛,拉着她的手跑到河边。
说,“这天河存在千万年了,石头很多,各种形状的都有,但圆润的少,这么多年就出了一颗天河灵珠,我以为那颗灵珠属于我,但她走了。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属于我的。”
“你恨她吗?”
他被问得一楞,随即释怀,浅笑着望着远方,“她没错。”
“如果她回来了呢,应劫或许还有转机。”
他凑到眼前,一抹痛色划过眼底,“那你怎么办?”
他把手贴上她的脸颊,两人额头相触,“我难过的是,不管我怎么选择,怎么努力,我都留不住你,如意,我该怎么办?”
“不会的,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总会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了。”他很激动,两人拉开视线,肩膀被他抓紧,却感觉不到疼。
“我以为我扛下所有,至少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你会活得开心自由,会看遍山海盛景,会像很多平凡女子一样,买花戴,嘴馋,不爱早起。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我的付出是值得的,可他说,你受尽世间磨难,世世不得善终,十次。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她抱住他,却想不到任何言语可以安慰,她很清楚,他们俩就像一枚铜钱的两面,落地的那一瞬间,只能有一面朝上,盖住的那一面就是牺牲的那个。纵使离得近,也永远不可能共存同一时空。
她明白的早,所以,她给自己预留了足够撤退的余地,但他不行。
他陷在情劫里找不到两全的出口,一味自苦沉沦,斗志全无。
“我们回去,余下的事可以再商量,我保证,你不让我走,我绝不走。”
他用力回抱住宋如意,声音中有一丝颤抖,“你已经扔下我一次,不能再骗我。”
“嗯,不骗你。”
宋如意先醒来,她侧头看向旁边的齐云里,眼角的泪无声滴落,原先那些自私狠心的想法如今再也拾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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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什么都告诉他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他自小身负劫印,从未为自己活过一天,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他早晚都要知道,身为齐家人,这就是他的命运,即便没有你,他也是这样活,何谈残忍。
落河,如果他真的爱你,就该知道放手才是你和他最好的出路,只有这样,你才可能脱身,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两个人第一次争吵,谁也说服不了谁,她承认昭岚君处处为她着想,他做的都对,但,但她不忍心。
如果她不曾到过日月山庄,不曾与齐云里朝夕相处,也就可以继续安慰自己说,他的命运本该如此。
可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她没办法装作不在意。
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内心出奇的平静,甚至有些开心,“你说的对,他是齐家人,原该如此,可他的悲剧我要负一半的责任,若不是我,他不会这么痛苦,是我对不起他,我还。”
“你疯了,你拿什么还。”
“拿命还。”
昭岚君看着跑远的宋如意,挽回的话哽在喉咙。
她一口气跑回了谈风院,一进门齐云里已经坐起,齐遇在旁边把脉。
她跑到跟前,在两人讶异的眼神下,说道:“我有话跟你说,其实我是”
“齐遇!”齐云里高声喊出齐遇的名字,语气生硬又带着一丝慌张,“你先出去。”
“不,谁都别走。”宋如意展臂拦住。
“疯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年轻人就爱一惊一乍,我老人家才没工夫陪你们瞎胡闹。”
屋里只剩下他们,宋如意忽然很紧张,她问自己,真的想好了吗?话一旦出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真的要替他承担这天下吗?
“齐云里,其实我就是”
“如意!什么都别说,你记住,你只是宋如意,这里的事于你没有任何关系,收拾好东西,跟昭岚君下山吧。”
“我不走,我可以替你”
“如意!”他拉过她的手,眼神温柔,内心满是感激,“谁也替不了谁,那些吃过的苦,尝过的甜,滋味只有自己知道,你把以前发生过的事拿到现在来解决,只会让事情更糟,就让那些过去的都过去吧,别想了,去过好日子。”
“那你呢。”热泪擦着她的脸颊颗颗烫在齐云里的心头。
“我会想你。”一直一直想你,直到死的那一天。
霜瑶在历练的途中听说了日月山庄的事,在赶来的路上正好遇到心急如焚的腾也和宛桃,就一起回来了。
当事人到了,齐云里被请去了一言堂,宋如意落后一丈的距离跟着他,最后止步于门外,门开着,进不进去都一样。
腾也跪在地上请罪,“弟子有罪,连累师门损失惨重,等他们上门,弟子便跟他们回去,还望师父保重。”
“腾也,你该知道回去的后果,你想好了吗?”
“弟子,没有选择。”
“闯关化凤不是儿戏,几千年来青鸟一族只你一人觉醒了凤凰血脉,这并不代表,你就真的可以涅槃重生。家族期望不可违背,但你的人生同样重要,不管你怎么选择,为师都支持你。”
腾也看着早已泪眼婆娑的宛桃,“弟子不想回蓬莱山,更不想化凤。不敢瞒师父,近来弟子想起上次在蓬莱山闯关的经历,弟子不怕死,但弟子怕自己忘了师门,忘了师父,忘了”宛桃。
“哈哈哈如此孬种,竟然身负凤凰血脉,真是讽刺,讽刺的很呐。若不是当年怀月瞒下生的是双生胎,私自放你下山,你能如此逍遥的过日子?你卸下的责任都是你娘和你妹妹在承担,是她们一直在替你负重前行,她们一定不知道,千辛万苦救下的孩子竟然是只白眼狼。哈哈哈太讽刺了。”
焰黎毫无顾忌的嘲讽,那开怀的笑声令在场中人气闷又尴尬,又不能真的把他杀了,只能选择无视。
宋如意本来就不痛快,刚才那一番歪理邪说刚好撞在她的气门上,她抬脚进门,就近拾起一张椅子就砸在了焰黎身上。
那人笑声张扬,生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卡住,短暂呆愣之后,就是怒不可歇的嘶吼,“又是你,昨天就是你刺我一剑,等老子出去定要你这死丫头跪地求饶。”
“焰黎是吗?你们青鸟一族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预言,几千年来逼迫族人闯关,直至身死,搞得家族血脉越来越少,不但不思悔改,还自以为傲,处处显摆。
你们不但是刽子手,还是一群傻子,你们怎么不想一想,若这个预言错了,你们全族都要为自己的愚蠢买单,直到世间再无青鸟。”
“你胡说,上古预言怎会出错?”
“若没错,上古那么多种神兽就不会消失,拿全族的根基去赌一个可能,不管能不能飞出凤凰,青鸟一族灭亡是早晚的事。”
“你!你根本不懂,若预言是假的,那腾也身上的凤凰血脉也是假的吗?”
“自然不是假的,但有一点,腾也虽出身青鸟一族,却由元执仙君教养长大,除了生命,他的一切都是元执仙君给的,你们蓬莱山做过什么?
我再说的明白一点,那些死在涅槃洞中的孩子未必没有和腾也一样身负凤凰血脉的可能,是你们急功近利,逼死了一批又一批,才把腾也看成唯一,若他从小长在蓬莱,他现在就和那些被烧死的孩子一样,就是一把灰,哪来的血脉觉醒。
你们应该感谢的人是怀月,不是她生出了身负凤凰血脉的孩子,是她的慈母之心让你们看到了预言的真相。”
“不是的,不是的,你胡说,你胡说”
宋如意知道自己现在有些情绪失控,但她不想控制,她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她把腾也拽起来,拉到宛桃的身边,把两人的手搭在一起。
“你们俩听着,什么狗屁预言,什么灭世之祸,都比不上真情重要,世界要毁就让它毁啊,人力太渺小,管不到天地身上。人有生死,天地亦有始终,若我们真赶上了这一波终结,至少我们认真活过,认真爱过,死了大家也在一起,不亏啊。
永远不要放开对方的手,一旦放开了就找不回来了。”
宛桃拉着腾也的手,却与宋如意泪眼相望,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如意。”齐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的脸色还是苍白,少了平日的锋利,却多了很多情绪,他把宋如意带出来,一路往山上走。
这时天已经黑了,弦月如钩,照不亮脚下的路,好在这条路是常走的,山路不长,却走得很慢,伴着虫鸣声,漫步向前。
山风吹过,带着凉意,齐云里把人挪到了他的右侧,帮她挡住风口。明天就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宋如意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有心逗一逗他,说道:“我厉害吧,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他会心一笑,眼神里满是宠溺,“何止啊,简直杀人诛心。”
“让他自以为是,以为天老大,他老二啊。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等明天,白胡子老头到了,看我”
“如意,早点下山吧!这里的事我会处理。”
“不急,等明天”
“现在就走!带上淞月,永远别回来。”
他当先一步迈出去,一个人往上走。
宋如意抬头望去,他的背影隐在夜空,好像在登天一般,他站的越高,眼前就越模糊。
山风再来时,只有她枯坐原地。
那个为她挡风,为她做手链,为她做饭的少年走了。
如意,我给不了你幸福,就给你自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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