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天气怪的很,明明上午还是风和日丽的大晴天,到了下午说阴就阴了。

    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日,大风吹的店门口那棵梧桐树枝干乱摇,一道闪电劈开云层,伴随着声声闷雷,活像要把天空撕出个口子。

    林杏言翘着二郎腿坐在店门口的摇椅上,左手端着泡了枸杞的保温杯,右手盘着一串晶莹透润的白玉菩提,盯着阴沉的天幕看的入神。

    天象怪异,就跟有妖怪要出世似的,掐指一算,今天必然没什么客户,不适合开门做生意。

    想到这,她慢悠悠起身,挂上“老板外出有事电联”的牌子,锁上店门,趁着还没下雨,几步拐左边一条小巷子里去了。

    巷子有个好听的名,叫梧桐巷,因为巷口有棵梧桐树。

    两年前林杏言选这么个地开服装店死活想不出名,抬眼一看门口的梧桐树,再联想到静桐市多雨的气候,索性就叫梧桐雨了。

    巷子不深,往里走第二户是家棋牌室,林杏言是这里的常客,以往店里客人少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习惯过来玩两把,不过自从一个月前家里出了事,她已经很久没在这露过面了。

    眼见着大雨将至,门口常姐棋牌室的招牌被风吹的左摇右晃,林杏言上去扶了一把,继而长腿迈上台阶,优雅推开了虚掩的门。

    棋牌室是间四室两厅的房子改的,客厅变成了休息区,几个隔间私密性极好,林杏言一进门,就听到左边房间里隐约传出的男人们打牌吵嚷的笑声,其它房间倒是静悄悄的。

    常倚兰听到门口有动静,敷着面膜从卫生间跑出来看,一见到林杏言,立马愣住了,“杏言!你,你来了啊!”

    林杏言往沙发上一坐,一双雾瞳盈盈含笑,“怎么了,常姐,不欢迎我了啊?”

    “欢迎啊,怎么能不欢迎呢!”常倚兰走到她身边坐下,紧紧握着她的手,一说话脸上面膜都跟着皱了,“姐姐们都担心死你了,怎么就突然出了那样的事……杏言你,节哀呀!”

    “行了行了……”林杏言一听节哀两个字心里就堵得慌,赶忙打断了她:“有局吗?手痒了。”

    “你想玩,那必须安排!等着,姐这就打电话叫人去!”

    常倚兰面膜一摘,跑屋里打电话去了,临了还不忘回头看林杏言一眼,神情复杂。

    也不能怪她犯嘀咕,只是林杏言这状态,实在不像个刚死了老公的女人,不为以后担忧,竟然还有心思打麻将。

    作为这里的老板外加林杏言的老牌友,常倚兰对她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很是好奇,今儿这牌局说什么也得给她组上。

    常倚兰进屋后客厅又安静了。

    沙发另一边,常倚兰读高中的小女儿正抱着笔记本聚精会神的看电影,林杏言等的无聊,索性也凑过去看,屏幕上两队打扮奇特戴着动物面具的人步伐怪异,伴随着诡异的背景音乐几步一停顿,还有个小男孩躲树后头偷看,那两队人冷不丁一回头,小男孩吓跑了,林杏言都跟着吓了一跳。

    “茵茵,这什么电影?怪吓人的。”她问了句。

    茵茵目不转睛盯着屏幕,“黑泽明的《梦》,我们编导课的老师让看完写影评呢。”

    林杏言凑过去,柳眉一挑,“这讲的什么,我怎么看不懂呢?”

    茵茵又倒回去重新看了刚才那段,“这段是讲狐狸娶亲的。”

    林杏言一愣:“狐狸娶亲?”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新鲜词,正盯着屏幕沉思,窗外猝不及防响起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点随即落下,把玻璃窗砸的噼啪作响。

    林杏言被窗外的电光火石吓了一跳,捂着砰砰直跳的胸口默默坐远了,“你看吧,我不打扰你了……”

    约莫十五分钟后,一个中年女人收着伞进来了,常倚兰皱起眉走过去帮她拿衣服,“小霞,怎么就你自己过来了?王姐呢?你们不是一块来吗?”

    “王姐突然有事过不来了,要不是你说今天杏言来了,这么大雨,我也懒得过来。”张霞脱了外套换好鞋,摆出一副苦相立即朝林杏言走来,声音带着颤音儿:“杏言……节哀啊!”

    林杏言都被气笑了,明明结婚一个月就当寡妇的是她,偏偏身边人一个个比她还伤心,反倒把她衬成了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差一个人,怎么办?”林杏言看向常倚兰,现在张霞都来了,她再走也不合适,偏偏赶上这么个天儿,等散客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来一个。

    林杏言今天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过来,常倚兰是断不舍得放她就这么走的,她心一横,把俩人往隔间里推:“别管了,等着,我去隔壁叫一个!”

    隔壁?

    林杏言想到刚进门时听到的一群男人的吵闹声,她也没多想,无聊摆弄起桌上散乱的麻将。

    棋牌室其他房间都是全自动麻将桌,唯独这间例外,常倚兰这么做的理由是全自动麻将桌方便是方便,就是少了人情味,还是手搓的有感觉,不少人纷纷表示赞同,其中也包括林杏言。

    门再次被推开,常倚兰领着个男人走了进来。

    林杏言抬头看了那男的一眼,生面孔,没见过,偏偏第一印象就让她极度不适。

    男人身材挺拔样貌俊秀,休闲衬衫勾勒出的腰腹线条硬朗结实,一双桃花眼生的标致,眼中带笑,眼尾生花。

    可那双眼睛又十分怪异,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一道黑线覆于眼睫,蔓延至眼尾,月牙似的一挑,简直风情万种,说不出的魅惑,仿佛能把人魂儿摄进去。

    林杏言没敢细看,索性又将目光放到麻将上。

    她不喜欢跟陌生人玩,早知道凑不齐人她就不来了,宁可在店里发呆也比现在好。

    “哎呦,这是谁呀?”张霞一见他立马两眼放光,她们这个圈子都是有钱富婆,平时去夜店等场所没少玩年轻帅气的小鸭子,久而久之养成习惯了,看到中意的总要调戏两句才过瘾。

    常倚兰拉着他入座,笑骂道:“收收味儿!这可是我亲外甥!你可别打他主意。”

    张霞:“我不好这口,但你可得把大外甥藏好了,别让王姐看着,咱就直说了,王姐看见他保准喜欢!”

    俩女人不知想到什么,默契地大笑,几秒后意识到屋里还有个刚死了老公的小寡妇,立马又噤声了。

    林杏言正琢磨着随便玩上几把就找个借口走,坐她左边那男的突然出声了,“大姨,这两位都是你的朋友吧?”

    常倚兰点点头,手上码牌不停,“对,我都忘了跟她们介绍你,这位是我大外甥,何非,你们叫他小非就行……这位是你张姐,这位是……门口梧桐雨的老板林杏言……杏言他比你大,你要是愿意,就喊他一声哥!”

    林杏言专注码着牌置若未闻。

    常倚兰介绍完,何非率先起身朝张霞伸出手,“张姐你好!经常听大姨提起你,今天总算见着了,您是怎么保养的?就跟三十出头一样!”

    张霞跟他握了手,笑的满面春风,“你这孩子真会说话!小兰,我现在开始喜欢咱大外甥了!”

    何非紧接着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杏言,也朝她伸了手,“你好,林杏言。”

    言简意赅,连拍马屁的话都省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年纪比他小的缘故。

    林杏言抬头冲他勉强一笑,并没有要握手的意思,“你好。”

    何非手顿在半空,一双眼直直盯着她,毫不避讳。

    常倚兰一把将他按下,小声说:“杏言一个月老公刚去世,现在准是心情郁闷呢,咱都别刺激她,今天就陪她玩痛快就成!”

    何非抿嘴一笑,没说什么,坐下跟着大家一块摸牌打牌了。

    打过几轮,林杏言已经迫不及待想走了。

    这个何非简直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讲起话来谦和温驯,风趣幽默招人待见,跟张霞常倚兰聊得火热,反观她单手摸牌打牌,另一只手盘着手串显得死气沉沉。

    林杏言能感觉出来他们都在逗她开心,想让她说更多话,可她偏偏一言不发,全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麻将上。

    若说还有别的东西分了她的心,那就是身边这位的眼睛了。

    何非刚进门时林杏言没敢细看,现在他坐她旁边了,有意无意总能偷瞄到几眼,她察觉到那眼尾的一抹黑月牙像是画上去的,就跟现在时髦女孩画的眼线一样,显得眼睛又大又有神,不少影视剧里反派也爱这么画,只不过比这夸张多了。

    好好一个大男人画什么眼线。

    不过那毕竟是人家的自由,她管不着。

    屋外雨声未歇,屋里麻将声也始终未断,几轮打完,林杏言赢了不少,心情大好。

    张霞常倚兰见她笑的多了,也开始试探着向她抛问题。

    “杏言,你家里……都处理清了吧……”

    “三条!”林杏言抛出张牌,神情淡漠,“没什么好处理的啊。”

    也就两口之家少了个人而已。

    张霞忍不住问了最关心的问题:“大闯的抚恤金,都给你了吧?他人走了,咱的生活可还得好好过下去。”

    林杏言沉默了几秒,“……我没要。”

    “啥?!”二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惊呼出声:“你没要?为啥不要?咋地也有几十万呢吧!”

    “这才结婚一个月,我要是拿着大闯的抚恤金恢复单身跑了,老两口该哭死了。”林杏言起手摸牌,眉头一皱补了句:“我要了房子,那笔钱就留给他爸妈养老吧。”

    张霞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利索了:“嘿!他、他们家以后过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那笔钱本来就该你拿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你活菩萨呀?”

    常倚兰见张霞语气激动,赶紧撞了下她的胳膊肘,示意她住嘴。

    本以为林杏言会生气,可她听完却笑了,嫣红的唇就像园中被雨水打湿的月季花瓣,娇艳欲滴。

    “我还年轻,也有自己的店维持生计,那点钱要不要无所谓,倒是老两口晚年丧子,能不能挺过去都难说。”林杏言把菩提手串重新套回腕上,叹了一声:“至于活菩萨……我慢慢修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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