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时浓打了几个哈欠,见乌云珠叫手下把舆图拿出去,预备上床就寝,她便跟上去。

    乌云珠不言语,冷脸蹙眉望着对方,时浓弯腰把被子摊开,又拿起扇子四处扇了扇,放下青纱蚊帐道:“姑娘好睡,有蚊子或是要喝茶,唤我一声,我起来伺候姑娘。”说完安分退出去。

    这滋味,就像是生吞一只苍蝇,乌云珠怎么都没想到,中原还有这样奇葩的一对夫妻。

    一天不到,妻子要改嫁,丈夫上赶着自荐枕席。

    外边的时浓心情极佳,白天在街上见识乌云珠的做派,她真怕乌云珠有夜御男宠的嗜好,她故意凑上去献殷勤,就是想引起乌云珠的反感,从而逃过被幸的遭遇。好在是她想太多,人家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

    翌日时浓醒来,已不见乌云珠身影,她洗漱完去找宋舫,路上见各处挂满红绸,那些契丹人一改昨日的盛气凌人,还对她友好微笑。

    时浓回以微笑,背过人时,立即沉了脸。

    她若是契丹人,听闻主子为个女子改变行程,必定吵闹要个说法,见了女子哥哥,别说好脸色,不暴打他一顿就算好的了。

    由此推断,契丹人一定在密谋一些事情,或许他们已经知晓她昨天与苏义山见过面,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时浓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宋舫,焦灼不安说:“我在路上没碰见苏义山,他要是预感情况不对跑路,而我俩已经被架在火上烤,又如何能自救?”

    不等宋舫答话,她接着说:“成亲那日,我去灌巴图尔酒,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我就溜出来找你,躲到你床下,等他进了屋子,我找个时机拿绳索捆住他,再用匕首挟持他,或有逃生的机会。”

    宋舫正摆了早饭吃,盛了一碗豆花,撒上蜜豆葡萄干,递到妻子手上,用寻常口吻道:“苏义山不出现,我们这会子喝的就不是豆花,而是孟婆汤,再活三天,已是赚的。再说事情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有时万全之策,也比不上随机应变。”

    时浓一想也是,吃完早饭,她有点犯困,半阖眼眸道:“昨夜没睡好,我去睡个回笼觉,有事再叫我。”

    “一个人坐着无聊,我陪你一道睡。”

    时浓竖着躺在架子床上,用一只脚抵住宋舫的膝盖,闭着眼睛道:“你我现在是兄妹,被人瞧见,还以为我俩□□。乖,你去那边坐着,等我睡醒换你睡。”

    宋舫气得干瞪眼,想到什么,用膝盖碰碰妻子的膝盖,又轻声唤了几声她的名字,然后做贼似的,屏住呼吸解开她的衣裳。

    从脖子到小腹,不放过任何一块皮肤,细细检查没有红痕紫印什么的,还是不放心,正欲去摸一摸腹下三寸那物,时浓眼睛眯成一条缝,迷迷糊糊问:“解我衣裳做什么?”

    他拿起扇子为她扇风,很镇定回答:“你自己喊热,叫我来帮你把衣裳解开扇风。”

    “哦。”时浓翻个身继续睡。

    须臾,宋舫自己笑了。

    下午,巴图尔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套嫁衣,叫人送了过来,并一个绣娘,说是嫁衣不合身,可以再改。

    时浓出门乱逛,刻意在池塘停留久一点,依旧没见到苏义山,经过后门时,见后门大敞,连个守门的都没有,她没多瞧,就算出得了这道门,也出不了城门,逃到别人家里,只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

    又过了一天,时浓见到了苏义山,他用箩筐挑了一担酒,挤在那群劳工中间,一眼没看她。

    时浓也装作不相识,与他擦肩而过,心底倒是安稳不少,人没跑,说明计划依旧在进行,她与宋舫活命的机会就多了一层保障。

    天公作美,这几日都没有下雨。

    到了成亲这日,宋舫死活不愿意换上嫁衣,时浓就去哄他:“要是可以,我恨不得现在就一把火烧了这件嫁衣,再去要了巴图尔的狗命,让他和我抢男人!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了这道坎,以后我在战场上遇见他,用他的血来洗刷你今日的耻辱。”

    宋舫斜溜她一眼,道:“那你告诉我,你曾请求你父亲拒绝和我的婚事,你心仪要嫁的是哪个穷书生?”

    “……”

    时浓将嫁衣丢到他身上,坐到一边道:“要真有这么个穷书生,我早把他接到家里,白天出钱供他读书,夜里与他抵足而眠,还会与你回这里,遭这罪?”

    宋舫满意了,去拉她的手,被拒了也不恼,挨着她说:“我也没有。”

    没有什么,他不解释,拉她起身往蟹爪菊屏风后边去,语气略有点撒娇:“想着等会就要和个男人拜堂,我都能呕出几口血来,你要是帮我穿上嫁衣,我脑海的记忆全是你,这噩梦般的一天,也就不会成为阴影笼罩在我头上。”

    “怎么不会,以后你惹我不开心,我就拿这事来笑话你,看你羞不羞。”时浓气他。

    “那我也有说辞,我说你被个女人调戏。”

    时间就在俩人拌嘴中过去,真到了紧要关头,时浓反倒不怕了,正欲说点宽慰宋舫的话,却被他扳过脸,一口含住她的唇。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个!

    时浓不耐,把他舌尖咬一口,就在此时,由宅院丫鬟组成的送嫁队伍进来了,宋舫舔舔嘴唇,乖乖让她们盖上红盖头。

    为省去繁琐的流程,巴图尔直接让美人在宅院出嫁,所以也就没有花轿。

    天边夕阳逐渐散去,天空呈现青黑色,喜堂灯火如昼,契丹人眼里映着小火苗,齐齐望过来,让时浓有种深陷怪物巢穴的错觉。

    拜完堂,便是尽情畅饮的时候,时浓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乌云珠,心中喜忧参半,乌云珠稳如泰山坐在这里,则表明长沙王萧熤的人还未到,她不在,只可能是发现有异常。

    她觉得没必要再去灌巴图尔酒,正想溜走,被巴图尔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肩膀,端起酒就往她嘴里灌,嚷道:“大舅子,吃了这碗,还有三碗。”

    时浓叫苦不迭,连喝了几碗,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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