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梳理清楚了现状之后孔鸣只能接受现实。

    实事求是的来说,孔鸣现在的身世虽然比不上四世三公的袁绍,也比不了老爹做过太尉,出身豪强的曹操,但也算是上乘之选。

    承蒙老祖宗庇荫,孔氏一直是大汉朝的名门望族,孔融又在四岁的年龄上演了一出让梨好戏,更是传为美谈,被地方乡绅捧成了孝道楷模。

    长大之后孔融生得一表人才,满腹经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蔡邕、郑玄、马融等名家巨擘都称赞不已,更是让孔融誉满天下,年少成名。

    这个便宜老爹的名气有多大脾气就有多大,好几个州郡的官员想要招募他出仕做幕僚,均被一口回绝。

    直到孔融二十五岁的时候才接受了司徒杨赐的征召,成为了当朝三公的掾属,正式踏入仕途。

    孔老爹虽然才华横溢,但却性格刚烈,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一个杠精,常常得罪权势,屡次招来杀身之祸。

    灵帝在位期间荒废朝政,何进仗着国舅的身份屡次加官进爵,于中平元年被拜为大将军,统领京师兵马,一时权势滔天。

    孔融受杨赐差遣前来祝贺,却因门人通报的晚了,遂扯毁贺书,大闹何府,弄得何进颜面扫地。

    大权在握的何进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欲杀孔融泄愤,但却因为孔融名气过大,颇为投鼠忌器。

    何进的幕僚劝道“杀一孔融只不过泄一时之愤,公若能不计前嫌重用他,天下人皆知将军度量,定然如过江之鲫来投。”

    何进这脑袋大脖子粗的屠夫竟然听进了幕僚的建议,不但没有杀孔融,反而提拔他做了御史。

    孔融当了几天御史,又和自己的顶头上司御史中丞闹起了矛盾,何进只好把他迁为虎贲中郎将。

    孔融尝到了杠精的甜头,于是在杠精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一生中先后杠何进、杠董卓、杠曹操,反正谁掌权就杠谁,在二十年后最终被忍无可忍的曹操灭了全族。

    想到这里,孔鸣不由得打个寒颤。

    这便宜老爹不懂的利用自己的优势,也不懂得审时度势,最终被曹贼摁了一口不孝的黑锅,自己身首异处不说,还害的全家跟着满门抄斩。

    “我孔鸣既然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两世为人,那我就要倾尽所能,改变历史,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想到这里,孔鸣的目光从迷茫变得坚毅起来,缓缓攥紧了一双湿漉漉的拳头。

    穿越已经变成了现实,灵魂已经来到了乱世,屠刀已经架在了脖颈上,再懊恼沮丧毫无作用,接受现实,想方设法活下去才是明智之举。

    听了络腮胡子官兵的话,脸上留着刀疤的黄巾头目回顾左右大笑:“哈哈……诸位兄弟,没想到我等这趟出来哨探竟然撞了大运,遇上国相家的公子哥,看来老子要发达了!”

    “嘿嘿……该着飞龙兄高升,砍了这厮的脑袋回去献给渠帅,怕是最少要升你做校尉。”

    一个留着山羊胡,手持铁枪,胯下骑着枣红马的头目谄笑着奉承。

    “谁敢伤害我家公子,先从我宋铁塔的尸体上踏过去!”

    自称宋铁塔的络腮胡子本想祭出孔融的旗号吓退这帮贼兵,没想到适得其反,不由得又怒又急,双手握着血淋淋的朴刀挡在孔鸣身前。

    “孔使君待我二人恩同父母,愿与宋大哥誓死护卫公子!“

    其他两名年轻的官兵各自叱喝一声,一左一右分居宋铁塔两侧,各持兵器与贼兵对峙。

    只是区区三人面对着百倍之敌,想要全身而退,何异于蚍蜉撼树?

    命悬一线,躺在地上的孔鸣刚刚升起的雄心壮志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在心底破口大骂。

    “日你仙人个板板,穿越就穿越吧,竟然落地就被黄巾贼围剿,这是落地成盒的节奏?就此挂了岂不是个大怨种?”

    “放屁!”

    黄巾头目叱骂一声,抬手摩挲着脸颊上的刀疤道:

    “咱们又不是朝廷命官,献上反贼脑袋就能加官晋爵。

    我拿这颗脑袋回去最多换来渠帅几声夸奖,还不如留着他的小命向这个孔太守勒索点钱粮。”

    “还是渠帅深谋远虑……”

    听了两个黄巾贼头目的对话,打定主意的孔鸣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像你手下的喽啰鼠目寸光,只怕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

    渠帅一般都是黄巾军对将军级别头目的尊称,看这个刀疤脸的披挂也就是个军候级别,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高帽子先给他戴上再说。

    “你……”

    山羊胡被气得面色通红,“你瞧不起哪个?俺上个月初一就吃了四个菜。”

    “滚!”

    刀疤脸不耐烦的叱骂一声,“瞧你这点出息,休要在这里耽误老子正事。”

    适才混战之中孔鸣胸口被贼军一名头目的枪杆扫中,一口气没上来昏死过去,三名亲兵不知他是生是死,此刻见公子爬了起来,俱都面露喜色。

    “苍天有眼,幸亏公子无碍!”

    孔鸣完全继承了这一世灵魂的记忆,识得面前这三人俱都是追随了自己许久的亲信,因此才舍生忘死的保护自己,若是换了寻常官兵怕是早就逃命去了。

    其中身材魁梧,留着虬髯胡子的壮汉前年夏天才跟随自己,但却因为臂力过人,又有一身棍棒功夫,因此成了孔府亲兵头领。

    因他生得人高马大,人送外号“宋铁塔”,久而久之,大伙反而将其本名淡忘。

    另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瘦削,双腿微跛,眸子里却透着恶狠狠的杀气。

    手中一把牛角弓搭了三支羽箭,拉得弓弦如同满月,死死的护在孔鸣面前。

    七年前这少年父母双双死于瘟疫,只能沦落街头乞讨为生,他的一只脚就是行乞时被恶少纵狗咬残,从此人称“陈瘸儿”。

    陈瘸儿腿残了之后整日拿着弹弓打鸟,日积月累,数年之后竟然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弹弓神技,恰巧某日又被赈灾的孔融看上,因此收入府中做了亲兵。

    及至黄巾起事,遍地狼烟,孔融对陈瘸儿道:

    “你的准头远超常人,若是用在练弹弓打鸟上面实在是浪费天赋。天下大乱,正是用人之际,我给你找个师傅学习射术吧!”

    自那之后陈瘸儿跟着一个箭术高手练习射箭,三年下来虽不敢说百步穿杨,倒也能做到十发九中。

    及至孔鸣到了弱冠之年,时任虎贲中郎将的孔融托关系把儿子安插到了故友鲍鸿掌管的“下军校尉”里面当了一个队率,企图捞点功绩,给将来的仕途镀金。

    可惜孔鸣遇人不淑,刚进了这支皇家御林军不到俩月,鲍鸿就被豫州牧黄琬参劾贪污巨额军饷。灵帝正愁没钱花,旋即定了鲍鸿一个死罪,下狱处死,查抄全部家产。

    也就是孔鸣在下军校尉里面当差的时候,陈瘸儿被安排跟随左右听候差遣。

    孔鸣嫌“陈瘸儿”这个名字不好听,就给他改了一个字叫做“陈雀儿”,一直沿用至今。

    最后一个手持铁叉的少年被孔府私兵唤作“海子“,看起来和陈雀儿年龄相仿,皮肤晒成了紫铜色,像是海边的渔民。

    盖因他们祖辈在微山湖以打渔为生,自幼跟随父亲在船上风吹日晒,才晒得皮肤黝黑。后来经人举荐,他与父亲双双投奔孔融做了私兵。

    “你们三个给我把兵器放下。”

    孔鸣扫了三人一眼,沉声喝道。

    “公子,我们就算死也要拉上个垫背的,岂能束手就擒?”宋铁塔手握朴刀,百般不甘心。

    孔鸣第一个把手中上的佩剑丢在地上,皱眉呵斥道:“渠帅何曾说过要杀我等?都给我把刀扔了。“

    宋铁塔犹自不服:“这些乱臣贼子言而无信,岂能轻信他们?”

    还是陈雀儿机敏,用胳膊肘子捣了宋铁塔一下:“宋大哥莫急,公子既然这样说了,定有主意。我们硬拼只能害了公子,不如跟着公子见机行事。”

    陈雀儿说完把手里的牛角弓抛了出去,却佯装忘记了背在身上的箭壶,“小人惟公子之命是从。”

    “哼!”

    宋铁塔冷哼一声,这才把朴刀扔了出去,海子也跟着把铁叉缴了。

    刀疤脸见状向孔鸣竖起大拇指:“识时务者为俊杰,公子是个聪明人。”

    孔鸣抱拳施礼:“渠帅过奖了,斗胆请教渠帅尊号。”

    刀疤脸勒马带缰,高声道:“我乃张饶渠帅麾下军候韩飞龙。”

    自从张角三兄弟战死之后,黄巾军势颓,动辄就遭到各地军阀的围剿,说是朝不保夕毫不夸张,因此黄巾军的大小头目纷纷以绰号自称,譬如褚飞燕、张牛角、张白骑、郭大目等等,皆是如此。

    孔鸣竖起大拇指恭维道:“久闻韩渠帅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非凡。”

    韩飞龙被恭维的有些不好意思,讪笑道:“呃……孔公子也曾听过韩某的名字,倒是意外。”

    孔鸣本想再和他来个商业互捧,没想到韩飞龙却面色一变,回顾左右道:“来人,拿绳子给我把这四个官差绑了,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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