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蔓青不仅敢杀鸡,她甚至还把肉吃得只剩一小碗,看着锅里那碗少得可怜的鸡肉,牛翠花口水泛滥的同时也心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鸡,我的鸡啊!”
捶胸顿足,牛翠花看向苏蔓青的目光像是要杀人。
萧家老两口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别看他们家老二寄得有补贴回来,但家里田地少,收成并不高,家里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次肉,说句难听的,就算是杀只鸡,起码也得分三四天慢慢省着吃,哪可能一顿就吃完的。
这老二家的还真是不会过日子。
一家人的神色苏蔓青都看在眼里,她并没有说话,只是把三个吓得瞪圆眼睛的孩子拢到自己身后。
“嘭!”
重重盖上锅盖,牛翠花冲出厨房对着萧家老两口就嚷嚷起来,“爹,娘,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分家,现在就分家,这样的大小姐我伺候不起。”
“闭嘴!爹娘都在,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媳妇说分家。”
一直没吭声的萧老大偷偷觑了一眼为难的父母,抢先骂起了牛翠花。
平时萧忠良可是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闷屁,今天居然敢吼自己,牛翠花顿时气得嘴唇都白了,直接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不过了,这日子不是人过的,我天天省吃俭用伺候一大家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现在倒好,没一个念情还嫌弃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看着地上撒泼打滚的牛翠花,萧家老两口尴尬无比。
牛翠花嘴是恶毒了一点,但对这个家确实不错,干活也利落,他们老两口年纪大身体不好,没也干什么重活算是白吃饭,现在家里突然多了四张嘴,大儿媳嫌弃要作怪确实也怪不得她。
不行就分家吧。
可看了一眼身形单薄的苏蔓青,再看了看躲在对方身后的三个孩子,老两口说不出分家的话。
早知道就给老二娶个能干活的媳妇了。
“行了翠花,你有完没完,不就是一只鸡吗?吃了就吃了,都是一家人,别那么计较,再说二弟对咱们也不错,你就不能多担待一点?”萧家老两口不表态,萧忠良只能上前去拉撒泼的牛翠花。
“不就是一只鸡?”
瞪着萧忠良,牛翠花的眼珠子瞪得非常大,尖锐的声音再次响起,“总共咱就五只鸡,每天产的蛋一个给娘补身体,一个给读书的二牛补营养,剩下的积攒下来换钱,你说得轻巧,少了一只鸡每天就少一个鸡蛋,一个月可就是三十个鸡蛋,这能换好多东西了!”
“吃都吃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萧忠良说这话的时候再次看了一眼父母。
萧家老两口更堵心了,更觉得苏蔓青年轻不懂事。
“爹、娘,我也不是非找小叔家的麻烦,可这可是一只鸡啊,她能自己做主杀鸡吃,是不是咱家以后啥东西她只要看上就能做主?”牛翠花虽然心疼被杀的鸡,但也没忘记自己的打算。
听到这话,萧家老两口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向苏蔓青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
老二媳妇进门第二天就敢不问自取,也没跟老二圆房,是不是心根本就没在他们萧家,听说这些接受了新教育的女学生思想可开放了,这样的媳妇留得住吗?
一时之间老两口内心起了无数波澜。
苏蔓青是真没想到萧家老两口在萧忠良与牛翠花三言两语的挑拨中对自己的态度就变了。
“明明是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妈妈才杀的鸡,你们一点粮食都没给我们留,我们不吃鸡,难道要让我们饿死?”就在牛翠花哭鸡的大嗓门中突然插入了一道清脆的童音。
“嘎!”
牛翠花被噎得停止了哭嚎。
看着从苏蔓青身后冒出的毛茸茸脑袋,恼羞成怒的牛翠花怒吼大毛,“一顿不吃怎么了?少吃一顿又饿不死人,家里谁没饿过肚子。”
“两顿,不是一顿!”二毛从苏蔓青另一侧伸出两根手指指正牛翠花的话。
“两顿!”
不仅是牛翠花震惊了,就连萧忠良与他们家的三个孩子也震惊了,从出生开始,他们一天就只吃两顿,从来就没想过一天吃三顿是怎样的美景。
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鸡肉香,二牛狠狠吞了吞口水,要不是手被他爹狠狠抓着,他真的很想冲进厨房把锅里的鸡肉全部吃下肚。
他饿了,也馋了。
“老大家的,我们出门前你不是做了饭吗,家里怎么会一点吃的都没有?”大毛的话提醒了萧老头。
嘴角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牛翠花才说道:“爹,今天我们打理的是二龙坡的田,离家远,早上出门一时忘了小叔家的,急匆匆带着饭跟孩子就出了门,我也不是有意的。”
解释给了,信不信随意。
“老二家的,你看,你大嫂也不是故意的,你……”萧老太太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分家好,就苏蔓青这身板跟做派,她担心会饿死。
“娘,就算我忘了留食物,可她也不能杀鸡啊!”
萧老太太想息事宁人,牛翠花可不愿意,她今天敢一点粮食不给苏蔓青母子四人留就打算闹事分家,她才不想白白养活四张嘴。
“娘,咱家的鸡没少。”
就在牛翠花打算接着用杀鸡的事做文章时,家里负责照顾鸡的大丫从鸡圈跑过来说道。
“你说啥?”
牛翠花的大嗓门突然拔高,震得在场所有人耳膜一阵发疼。
“娘,咱家的鸡一个都没有少,小婶婶没杀咱们家鸡。”此时大丫脸上的神情也很迷茫。
听到这意外又震惊的消息,牛翠花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冲向鸡圈,打开圈门,她半趴在地上一个个数过去,可不管数几遍,也不管摸几遍,确实是一个都没有少。
这是怎么回事!
别说牛翠花等人吃惊,就连大毛几个孩子也无比的吃惊。
他们之前可是亲眼看到苏蔓青提着刀出门的,也带着滴血的鸡回来,怎么家里的鸡一个都没少。
想着想着,几个孩子眼里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我们吃的是公鸡,大公鸡。”二毛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也换回了所有萧家人的心神。
他们家没有公鸡,五只都是下蛋的母鸡。
这下尴尬了。
“老二家的,这是怎么回事?”萧老头作为公爹不好问苏蔓青,问话的人就变成了萧老太太。
“娘,早上我跟孩子们回来在家里实在找不到吃的,我就去隔壁张大娘家买了只鸡,原本想着中午大家团团圆圆吃一顿,结果你们都没回来,大毛他们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饿着,我就做主先吃了,只给您二老留了点。”从牛翠花开始表演就没开过口的苏蔓青终于解释了。
听到她的这番话,傻眼的不仅只有牛翠花。
“全……全吃肉?”二牛眼珠子瞪得都快出眶了。
“没买到粮食,孩子们又都饿得难受,我就只能把鸡炖了吃肉。”苏蔓青的话无比的招人恨。
昨天只沾了一点荤腥的萧忠良突然就觉得肚子饿得无比的难受,瞪了牛翠花一眼,“翠花,快去做饭。”再不做饭就得点油灯吃饭了。
再也找不到理由的牛翠花就算再生气也只能从自己房间里拿出粮食去厨房做饭。
大丫、三丫给她打下手。
看着牛翠花那壮实的身体,不管是苏蔓青还是萧家老两口都沉默不语。
今天之前厨房的米缸里可是有粮食的。
苏蔓青没有进厨房去帮忙,大毛几个孩子看了一眼也都留在了院子里,他们知道大伯娘不喜欢他们,当然,他们也不喜欢大伯娘。
厨房里,看着碗里不多的几块肉,牛翠花又馋又气。
肉太少了,要是偷吃一块绝对很明显,要是光看不吃又实在是不符合她的个性,于是只能一边摔摔打打做饭,一边猛吞口水。
闻着鸡肉香,牛翠花对苏蔓青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有钱给自己买肉吃,是不是也能给家里买点肉改善一下伙食,昨天那顿酒席她没夹几筷就没了,甚至沾了肉味油腥的汤汤水水都被亲戚们用馒头沾得干干净净,要说她不馋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晚饭就在各种算计中做好了。
正房的中堂,一盏油灯驱散了黑暗,一家人围坐在桌边。
大人小孩一共一十人,挤一挤勉强也能坐下。
看着桌上一点油腥都没有的死面饼,再看着黑乎乎看不出原型的菜,苏蔓青一点胃口都没有,不仅是她没有胃口,大毛几个孩子也没有。
举着筷子,母子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筷。
比他们更快的是牛翠花与二牛。
两双筷子唰唰唰几下,苏蔓青留给萧家老两口的鸡肉一块都不剩。
啃着油汪汪的鸡腿,牛翠花大言不惭道:“弟妹,明天再买只鸡给爹娘补补身子,爹娘身体不好。”
“不用了,不用了。”萧家老太太看着被二牛抱走的鸡汤碗尴尬地拒绝。
到嘴的肉牛翠花怎么可能放弃,“娘,老二家的孝顺你不是天经地义吗?”
连鸡汤都没捞着的萧老太太脸红了。
眼底闪过一丝讽刺,慢吞吞啃着硬饼子的苏蔓青回答道:“好。”
一听明天有肉吃,牛翠花一家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就在苏蔓青跟牛翠花玩着小儿科的‘宫斗’时,即将奔赴战场的萧旌旗也看到了中央颁布的土地改革法。
土改来了,作了恶的地主阶级该向人民谢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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