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琛耳朵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羞的。
顾清觉得她多半是气的。那猛地推开自己时,满满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自己的恼怒感,显然跟羞涩没有半毛钱关系。
云琛感觉血液直冲大脑,脑子嗡嗡作响。下意识地抬手,就想给顾清一巴掌。
可一低头,顾清又是目不转睛、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这巴掌是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云琛闭了闭眼,放下手臂。
心里默念,算了算了,我先动的嘴,就当被狗啃了。
艹,我脑子抽了,动什么嘴。
“顾清!到此为止。”
云琛显得烦躁又崩溃,左臂微屈,无意识地在胸前挥了挥,就像一个试图给文盲患者讲清楚医学原理的大夫。
“拜托,你已经严重影响我的正常生活了。我们不合适。”
顾清眼里的疲惫感,早就一扫而空。心里快笑死了,这家伙还真是个纯情宝宝,连接吻都不会换气的。
顾清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吻里,并没有重视云琛此刻的烦躁情绪。
她压下那股悸动,看着云琛的眼睛,一脸真挚地回道:“阿琛,我是认真的。承认吧,你对我还是有感觉的,不是吗?”
云琛呡了呡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声调都快压不住了,暴躁道:“这不是有没有感觉的问题。anyway,到此为止,好吗!”
顾清显然不像云琛,已经气昏了头。
她眼见暗暗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掏出了手机拍摄。便没急着反驳,而是小心翼翼地拉过云琛的手腕,轻轻摇了摇。
“人越来越多了,先离开好吗?”
云琛微叹了口气,深感疲惫,最终倒也没有反对,跟着顾清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要说云琛对顾清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显然是假话。毕竟是一直放在心尖上喜欢了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心软?
可现在的顾清,让云琛感到陌生。
那时候的顾清,当然没有现在气场强大,更没有现在一举一动摄人心魂,美艳非凡。
但她会言笑晏晏地拉着云琛的手撒娇,求云琛陪她放学后去网吧“见世面”,还会在翻上墙头不敢下去时,苦着脸拜托云琛一定要抱紧她。
那时候的顾清,还是会征求别人意见的。
不像现在,她想如何便如何。
出柜,采访,砸钱,到如今甚至追到美国,堵完家人堵本人。
云琛只能被她裹挟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却根本把握不了方向。
两个人很快到了停车场,顾清拒绝另一辆车的保镖拉车门,亲自扶云琛坐进去。等坐上车,又给她拿了柔软的小枕头垫在背后,轻声问道:“背后的伤,这么坐着还疼吗?”
“我说疼,能选择不坐你的车吗?”云琛皱着眉眼,开口带刺。
顾清一时讪讪,和云琛说了句对不起。终究还是把人塞在车里,自己转身走向驾驶室。
洛杉矶傍晚的公路,一边是蔚蓝寂静的海水,云帆点点,海阔天空;另一边则是陡峭悬崖,群峦起伏,牧草青青。
晚霞从海的那一边,一路蔓延着烧到山岚顶,在柏油路上,印出明明灭灭的光影。
“desperado,whydon''tyouetoyoursenses
youbeenoutridin''fencesforsolongnow
oh,you''reahardone
iknowthatyougotyourreasons
thesethingsthatarepleasin''you
canhurtyousohow
……”
车里放着上个世纪的老碟片,顾清在车内后视镜瞄到,光影扫在云琛精致的五官上,更突显出那张脸的立体深邃。她看起来累极了,整个人慢慢地滑落,最后靠向车窗,眨巴着磕上了双眼,眉头却还紧紧皱在一起。
顾清降了车速,体贴地放下另一侧的车窗,企图让云琛舒服些。
西海岸的风,带着咸湿的热烈,从顾清脸侧撒欢地吹进车里,到云琛那懒洋洋地打了个转,又混着歌声飞快溜走。
就像一场海岸公路电影。
顾清心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开下去,挺好的。
等到目的地,云琛已经在车上睡着了。
虽然顾清很想来一个罗曼蒂克的公主抱,可惜公主受伤颇重,她只能狠心把公主叫醒。
顾清在加州海岸这栋价值不菲的海景房,是她早年逃避顾秦随手买的,除了有人定时维护保养,只有她偶尔来时,才会多几分人气。
房子后院,连接着与海水融为一体的无边界泳池,在昏黄的斜阳下,悠悠地荡起几朵小水花。
餐桌就放在泳池边的廊檐下,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清炖牛肉、清汤鱼羹、凉拌时蔬之类的,一看就是纯纯的健康套餐。
许是因为傍晚温度下降,景色宜人,云琛心里的烦躁平复了不少。她捏着勺子,心说狗大户还是真是贴心又傲慢,找她吃饭也不问问菜色,直接就自作主张了。
下一秒,顾清说道:“他们煮的山楂茶味道不太好,给你准备了橙汁。”
云琛吃了一点鱼羹,用餐布擦擦嘴唇,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顾清犹豫了下,说起了与两人相关的正事,“砍伤你的这件事,本来属于公诉案件,最早也要半年后开庭。但前天,那男人在拘留所自//杀了。”
云琛往嘴里送果汁的手,猛地顿住,问道:“死了?”
“嗯,抢救无效,死了。”
云琛眉头紧锁,感觉这死的颇为蹊跷,很是奇怪。这种人怎么舍得自//杀?
“别担心,与我们无关。”顾清伸手摸摸她的胳膊,“我资助了他小女儿继续读书,已经仁至义尽了。”
“嗯。”云琛也不是什么好奇心深重的人,知道已经妥善处理了,便没有再追问细节。
倒是顾清,看起来像是怕她无聊一样,深情并茂地给她讲起故事。顾清台词功底好,听起来很舒服,简简单单的事,也并不让人厌烦。
大概就是说男人的家族自杀率奇高,亲戚都死了五六个,男人在遗书里觉得只有自己死了,才能不影响女儿考公考编,嫁人生子。
云琛只挑眉感叹了一句,无法理解的思维,便继续安静吃饭。
顾清其实非常享受跟云琛呆在一起的感觉,因为在云琛身边,她总能感到放松和愉悦。
夕阳,海景,音乐,烛光晚餐,还有对面秀色可餐的云琛。
顾清觉得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云琛斯文地擦干净唇角,金属勺子搭上莹白的骨碟,发出哒的一声脆响。
顾清抬眼看向云琛,她一直觉得这人身上的一些小细节很可爱。比如此刻,云琛明显是在思考。她这时会习惯性地微微呡唇,配合着随意地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幅度极小地上下轻轻晃动。
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未做修饰的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搭上立体深邃的五官,显得温文又冷凌。
顾清心想,如松如竹,当是如此了。
然而,云琛冷清的声音,打破了她的观察。
“我仔细想了,我们真的不合适。”今晚几乎没怎么说话的云琛,直接了当地戳破了虚假的旖旎。
顾清显然愣了片刻。
“是我哪里做的不够好吗?”
顾清的眼睛不像云琛那么大,但却黑白分明,简简单单地一瞥,就显得饱含情绪。按圈内导演的说法,这双眸子顾盼生辉,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
而这双眼睛,此刻却正楚楚可怜地望着云琛。
顾清声线低了下去,诚恳又带着委屈道:“阿琛,我可以改的。”
云琛心头火起,左手顺势拍在桌面上,引得桌边烛火,一阵晃荡。
“顾清,你演够了没有!是。是我蠢,我心软,我念旧。”
“但你也不能把我当傻子啊,总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演给谁看。你怎么不照镜子瞧瞧,这跟你在电影里看男主的样子,有半分区别吗?”
顾清显然是真的被惊到了。业界顶尖的表情管理,震惊到破碎。
这还不够,云琛继续讽刺道:“顾大影后,演技能不能及时更新?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就拿这么点东西敷衍我,属实太不敬业。”
顾清此时脑子飞速运转,还没理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阿琛,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云琛一副抓紧时间,了结事情的模样。她捏了捏紧皱的眉头,开始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冷静透彻地分析顾清的行为。
首先,她对顾清拉着她出柜这件事,做出了分析。
“你别说通知我了,作为当事人,我甚至是通过经纪人才知道自己突然出柜,还有了个对象。这等不顾我意愿,不尊重人的行为。跟你嘴里的喜欢,简直大相径庭。”
云琛顿了片刻,“别说找不到我之类的话,我两个经纪人的邮箱是对外的。我也不想听你的动机,时隔八年,秋冬时装周突然表白,就已经很离谱了。”
云琛抬手制止顾清开口,她接着说了八百万的事。
“我本是出于旧情和心软,才同意陪你走红毯的。谁会把那八百万当真,不过以为玩笑话而已。我不在乎这是所谓的红毯工资还是挡刀安慰,你的行为本身已经严重侮辱我们之间的感情和我的人格了。跟你嘴里的恨不得爱生爱死,有一丁点相符吗?”
“再者,你在采访里,除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关于我究竟有几句真话,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喜欢,那些并不是需要用谎言来回答的问题。”
顾清完全没办法插嘴,她咬着后牙槽,陷入茫然窒息。
“还有,顾清,你想想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你每次犯事儿委屈巴巴瞅着我的样子,跟在电影里对着其他演员的经典场面简直一模一样。我确实心软,但也着实够恶心的。”
“当然,某人不仅学会拿我家人出来,搞以势逼人这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掌握了强吻、性/骚扰这等行径。”
云琛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暗哑了,情绪也趋向冷淡。
“总之,我不管你是演戏演魔怔了,还是闲的图开心,放过我好吗?”云琛做出最终陈词,“你不喜欢我,我不是傻子,别骗我了成么?”
这一晚结束的十分混乱。
顾清后面手忙脚乱地试图解释,可她的信用几近破产,云琛已经完全不接受、不配合了。
沟通无果。顾清试图让云琛留宿,至少冷静后,让她有机会再次沟通。
然而,希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已经开车来接云琛了。
“fuck!”
顾清留云琛不能,在希尔开车即将扬长离去时,终于没憋住,对这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美国男人来了句国骂。
希尔睁着猫眼石一样的圆眼,无所谓地做了个鬼脸。气得顾大影后脸都黑了,愈发恼羞成怒。
这一切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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