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病房，他点灯熬油加班，不大合适。
见他执意如此，郭远也没再吭声，只是乖乖地借着这点光陪着他一起赶工。
结果这么一赶，两个人就赶到了凌晨五点。
等全部完成之后，许尘才放下心来，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休息了一个小时，期间，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彼时他刚上大一，生活单调，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而赵恣意这个大少爷尚且没脱离本家。
两个人关系不甚融洽，但也已经过了水深火热的时期。
当时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除了给对方眼白，就只剩下沉默。
烈日当头，别人都避暑吃雪糕，而许尘打工的钱除了分摊寝室的空调费，就只能喝空气。
好热。
许尘很怕热，如果不是要出去打工，他连动都不带动的。
为了避暑，他可以一天不吃饭，就窝在寝室里吹空调。
十九岁的赵恣意精力无限，还要出去打篮球，临走之前看了他一眼，问了他一句：“你还要出去打工？”
“嗯。”许尘头也没抬。
赵恣意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他两眼，转身走了。
许尘打工的地方没有空调，他顶着三十七度的高温，在奶茶店打完了工，转身套着一身布偶的衣服站在公园门口发传单。
遭罪吗？遭罪。
钱多吗，就是因为遭罪没人愿意干，所以钱才多。
许尘整个儿人都窝在熊猫布偶的脑袋里，嘴里吐着热气，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他必须得咬牙挺着，马上要交教材的费用了，他连中暑的权利都没有。
恍惚间，他透过熊猫的嘴巴，向外看见了被一群狐朋狗友围着的赵恣意。
十九岁的赵恣意刚打完球，身上全是汗，跟着一群人站在街边，左手拿着篮球，右手撩起衬衫擦脖子上淋漓的汗。
那时候赵恣意的身材很漂亮，和之后生活所迫练出来的肌肉不一样，更像是为了吸引人目光才特意练出来的，奶白色的腹肌泛着淋漓的汗光，看的人移不开眼。
他周围几个姑娘的眼神都直了。
几个朋友在他身边来来去去地说着什么晚上联谊的事，赵恣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脾气不太好。
“爱去你们自己去，少烦我。”
他们一行人过了马路，径直朝许尘的熊猫玩偶这边走来。
看着被一群人簇拥的赵恣意，许尘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伸出一只腿狠狠伴他一脚。
然而还没等他脑补完，赵恣意那又帅又欠揍的脸就突然糊了上来，朝他一只熊猫挑了挑眉：“哎，你不热呀？”
熊猫许尘：“”
这多管闲事的傻b，他热不热跟他有什么关系？
“真遭罪。”对着一个不会回话的路人熊猫，赵恣意像个神经病一样侃侃而谈，“我寝室里就有个跟你一样的傻子，大热天出去打工，我一想他那个穷样，就知道他肯定和你一样，为了点钱选这种遭罪的活。”
许尘没搭理他，满心里骂得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傻b富家少爷”。
以为他想吗？
如果不是他缺钱，他何必这么遭罪。
“别搞了，回家吧。”赵恣意从兜里掏出四百大洋，从他的熊猫嘴巴里塞进去，很装逼地道，“我买你回家避暑，听话。”
呸！
耍帅耍到公园门口来了是吧？
许尘被惹毛了，把钱推了出去，然后在赵恣意路过的时候，猛地伸出去一只熊猫腿。
赵恣意就这么结结实实地被他绊了一跤。
摔了个狗啃shi，被人扶起来之后，赵恣意蹙眉看了他一眼，刚要发火，才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冷着脸转头就走。
那四百块钱就这么散落在地面，赵恣意没带走，许尘也没动。
晚上八点钟，已经热的头昏脑涨的许尘结束了一天的打工，拿到了他应得的四百块钱。
临走之前，他弯腰把地上的四百块钱捡起来，然后沉着脸回了寝室。
八点半到的寝室，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赵恣意的东西在座位上，人却不知道去哪了。
许尘寒着脸把钱塞回他的桌子里，然后去冲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其他室友也都回来了，刘向天也在窗外和女朋友应敏打电话腻味，许尘看了看赵恣意空荡荡的座位，没吭声，回自己床下面的座位眯眼歇着。
原本只是打算闭目养神，毕竟晚点还要复习高数，可是疲惫感压过了理智，许尘睡得迷迷糊糊。
——他是被脸颊旁刺骨的冰冷弄醒的。
“倔的要死，那么讨厌我，坑我四百块钱又怎么样，能死吗？”恍惚间，他听见了赵恣意咬牙切齿的声音。
许尘被脸颊旁冰冰凉凉的感觉弄得很不舒服，蹙眉幽幽转醒，抬眼就看见了站在他旁边的赵恣意。
他沉默了一阵子，没有立刻缓过神来。
赵恣意臭着脸看了他一会，贴在他脸上的手和雪糕收也不是，继续贴着也不是，就这么眼巴巴地和他对视。
“看什么？”赵恣意被看的有些恼火，“我请全寝室吃雪糕喝冰水，难不成差你一个？还是你小心眼，我请的东西你不赏脸？”
许尘愣了一会，然后接过他手里的雪糕，很自然地说了句谢谢。
赵恣意似乎是没想到他这回脾气这么好，在原地怔了一会，才有些不自然地转身回到了对面。
当天睡觉之前，两个人没再说话。
熄灯上了床之后，许尘收到了赵恣意发来的讯息——给钱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你就当我有毛病。
看着手机屏幕，许尘莫名勾了勾嘴角。
其实他从来都觉得赵恣意脑子有毛病。
见他没回，赵恣意一会又发了一句——我没瞧不起你，当时就是想装个b。
许尘沉默半晌，回了他一个字——嗯。
赵恣意床铺那边沉默了半晌，咬牙爆了句粗口，似乎很憋屈——雪糕也吃了，冰水也喝了，你他妈多说一个字能死是吧？
许尘按捺不住嘴角笑意，回了他两个字——能死。
他立刻就听见了赵恣意在床上摔手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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