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恣意眼神飘飘忽忽,似乎有些紧张,他舔了舔嘴角,想说话,却没说出口来。
他不仅没有说话,甚至嘴唇还往前凑了凑,眼神也跟着迷离了起来。
恍惚间,许尘察觉到了赵恣意叩在他脖子上的手。
他知道了他的意图。
他想和他接吻。
这个“十九岁”的赵恣意,想和他接吻。
就在此时此刻,许尘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彷如一道凭空而来的惊雷,将他们这两颗原本已经远离彼此轨道的星镇醒。
赵恣意猛地回过神来:“这么晚谁给你打电话?”
许尘也直起腰来,搓了搓自己发麻的食指,移开目光,起身去蛋糕旁拿电话:“看见那个蛋糕的奶油那么厚,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吃蛋糕,你不说饿了吗?给你定的夜宵。”
他开门拿了夜宵,将小龙虾和烤串放在精神还在游离的赵恣意面前,朝他打了个响指:“吃。”
赵恣意眨了眨眼,盯了桌上的夜宵一会,才深吸了口气:“挺多啊,我吃不了,一起吃吧。”
“不了,我晚上吃东西胃疼。”许尘摆了摆手,打算就这么结束这几乎已经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一天,“客房就在另一头,吃完了自己睡,要是不方便,你再叫我。”
“哦。”赵恣意拿着小龙虾的盒子,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开口问道,“我自己睡啊?”
“不然呢?”许尘停下脚步,回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不成你还想跟我睡啊?嗯?意哥。”
赵恣意被他反问懵了,脑子死机了,没回答上来:“”
许尘在主卧的洗漱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半多了。
赵恣意似乎已经快吃完了,外面窸窸窣窣的,没有太大的动静,也没人叫他。
许尘靠在卧室的窗户边,对着下面的夜景看了一会,然后点了根烟。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得抽一根。
什么是开玩笑,什么是意乱情迷,他分得清。
在生日这种温馨暧昧的氛围下,人的荷尔蒙很容易就会混乱,心底的某些细小的想法,也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十九岁的赵恣意才想要和他接吻。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屋内点着灯,透过卧室的玻璃,许尘看到的不是外面的夜景,反而是自己投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丝丝缕缕的白烟在他的指缝间穿梭游走,他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只能看见自己淡粉色的唇角和下方的褐色小痔。
白烟入肺,他有些想咳嗽,却最终化作无声。
——那种另外的可能,就是十九岁的赵恣意就已经开始喜欢他了。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说来也是,他当年意识到自己喜欢赵恣意的时候,赵恣意就已经在暗恋他了。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搞不清楚。
目前这个“十九岁”的赵恣意,没有和他在一起的记忆,甚至他的记忆只停留在和他刚对骂完的某天清晨,其余的全部都想不起来可那并不代表,那个时候的赵恣意就不喜欢他。
或许是最恶俗的一见钟情呢,许尘垂眸在烟灰缸里掸了掸烟灰,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或许从进寝室看见他的第一眼,赵恣意就觉得他其实不错。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也很冲,很招人烦,赵恣意不会对付他,只会干生气。
所以久而久之,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差。
没准儿他也早就喜欢赵恣意了呢。
喜欢这种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也抓不住的,有谁能说得准呢。
此时此刻,在他门外正在吃夜宵的、二十九岁的赵恣意,因为某场意外,记忆和心智都回到了十九岁那年。
回到了对他还动心的那一年。
十多岁那时候真好,真年轻,就连心态也是他如今遥不可及的。
赵恣意从某种角度上来讲其实很幸运,能找回十九岁那年的心态。
要是他也能回去,就好了。
再好好爱一次,即便知道最后要分开。
只可惜,生命不能重来,人生也没有那么多奇迹。
眼下的一切都是虚妄,就算是美梦,也总有一天会醒来。
他和赵恣意两个人,总有一个人必须清醒。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许尘知道,这次回到赵恣意的身边,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那就是送那颗坠落凡尘的星星回到天上去。
让它和它的少年永远分离。
已经长大的少年会独自行走在观星的路上,去寻找远方的风景,而那颗星星会回到属于它的星群,继续闪耀。
他们仍旧能看到对方,但却不能够再有交集。
许尘对着窗户愣神了很久,才稍显淡定地掐了手里的火苗,转身推开门,走向客厅。
桌子上的垃圾已经被收拾好了,赵恣意闭着眼睛靠在窗户旁边,似乎已经睡得很熟。
他的手机被放在腿上,里面正循环播放着当年正火的音乐。
一曲终了,下一曲开头,许尘站在他身边,辨认了好一会,才听出来这是“东京爱情故事”的主题曲——《突如其来的爱情》。
第一句歌词出来的一瞬间,许尘的眼眶就湿润了。
曲调伴随着十年前的无数记忆,纷至眼前。
“何から伝えればいいのか 分からないまま時は流れて ”
窗户还开着,微凉的晚风钻进他的发丝,将从前的记忆轻轻翻页。
“あの日 あの時 あの場所で 君に会えなかったら 僕等は いつまでも 見知らぬ二人のまま ”
十年前,如果我们不曾相遇,我们将会是形同陌路,成为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许尘站在原地听了很久,最后轻轻弯下腰来,遮住了赵恣意的眼睛,在他的唇角留下一吻。
没有欲望,没有思念,只有告别。
过去需要遗忘,记忆却会永远留在心里。
再见了,我的星星。
等明天太阳升起,我就想办法送你回到天上去。
“追忆”建筑工程初期准备阶段已完成。
许尘靠在窗户边,看着手中完整的建筑图纸,神情有些恍惚。
巧得很,今天,2024年10月21号,是赵恣意的生日,也是他筹备了两年的“追忆”建筑工程开始施工的第一天。
等今天参加完开工仪式之后,他们设计师就可以短暂地休息一阵子。
“你要陪我复健。”赵恣意在电话里跟他讲条件,“我疼死了,你都放假了,有空你就多跟我待会呗。”
“哦?”许尘有些想笑:“我是你的谁啊,我干嘛有空就去陪你啊?”
赵恣意小声嘟囔道:“你是我的许尘嘛”
谁是他的。
许尘握着电话沉默了片刻:“再说吧,等陪你过完生日,我自己也有事做,有时间就去看你。”
“你有什么事做?”
“相亲。”许尘笑着道,“你不也说了,我也到岁数了,是时候该考虑找个人定下来了。”
赵恣意那边顿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不确定地问他:“你要相亲?”
“对啊,之前你不也说了吗,我也到岁数了。”许尘深吸了口气,抬眼看向不远处试图偷听的郭远,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你说得对,我爷已经走了,但指不定也在天上看着我呢,就算我喜欢男人,我也得找个人好好过日子,让他放心。”
“”赵恣意吞吞吐吐了一阵,才了开口,“二十七岁也没有多大啊,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许尘嗤笑了一声——当初让他快点找人安定下来的人是赵恣意,现在让他不要那么着急的人也是他。
反正他怎么说都有理。
“行了,又不是我想找就能立刻找到合适的人,哪儿那么容易,我有时间就去陪你复健,别跟我磨叽这些。”许尘垂眸点了根烟,“对了,你家里那边有消息了吗?”
“你是不是又抽烟了。”赵恣意不太高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是脚不好使,不是耳朵不好使。”
许尘顿了顿拿着烟的那只手,半晌吸了一口:“烟瘾犯了,很久没抽了。”
“赵恣意,我现在已经少抽很多了。”
赵恣意沉默片刻,才哼了一声,似乎还是不太开心。
“我问你话呢,你家里人又联系你没有?”
提到这个,赵恣意啧了一声:“我姐给了我几个小姑娘的资料,让我先看看,我这一看,都是有钱人家的姑娘,人家能找我这样的吗?我姐估计就是故意损我呢。”
“你怎么样了,人家为什么不能找你?”许尘微微蹙眉,又吸了口烟。
赵恣意笑了一声:“你少安慰我啊,我现在还没回归本家,既没工作又没钱,一只腿还有问题,站起来都得让人扶着,走一步都费劲,谁能找我这样的人,干嘛呀,冤大头啊,上赶着来伺候我来了?”
“钱的问题,不是问题,觉得你没钱就不跟你了,这样的姑娘咱也不找。至于你的腿,你要是觉得耽误你找对象,那你就赶紧复健。”许尘的眉头皱得很深,“别给我在这里自怨自艾,没人会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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