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垂髫小儿都知道,如今的长安城,太师出行的排场,恐怕比天子还要盛大一些。

    从太师府在京城的别院起,至未央宫东宫门,一路上全被清场,无关人等悉数回避,只留下身着铠甲的精兵强将列队两端,夹道戒备,守卫严密得连一只蚊子都不得放过。

    做到这个地步,董卓犹嫌不足,特意喊来原本走在前方开道的吕布伴于车架旁。

    望着吕布高大健壮的身影,董卓总算满意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内心深处仍然存有一丝丝微妙的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在拉车的马匹突然受惊,差点儿把他从车上甩下去时达到了巅峰。

    董卓灵活地跳下车,扶着吕布递出胳臂站稳,勃然大怒,“怎么回事!”

    盔甲碰撞的金属声响起,士兵们接二连三下跪,在董卓的怒目而视中瑟瑟发抖。

    谁也不敢贸然吭声,生怕第一个说话的人触了霉头。最后还是吕布勇敢站出来解围,“马匹受惊是常有的事,义父莫急,我这就去给您更换一匹听话的。”

    本来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董卓一贯疑神疑鬼,他缩在车里纠结半天,等行至北宫门前时,终于下定决心,一把掀开帘子,喝停了队伍前进的步伐。

    吕布俯下|身,恭敬地询问:“义父有何事吩咐?”

    同时在心中暗暗嘲讽:老匹夫当真是年纪大了,胆子越来越小。

    “不对劲儿,”董卓眉头紧锁,“我怀疑有人要刺杀我!”

    吕布面色骤变,迅速翻身下马,护在董卓的车架之前,警觉地左右张望,“义父可是发现了异常?!”

    他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指缓慢收拢,全身的肌肉寸寸绷紧,调整至最佳状态,随时都能暴起杀人。

    其余士兵见状,也纷纷聚拢过来,将董卓乘坐的车里三层外三层,严密包围。

    “异常倒没有,但我左思右想,感觉惊马实在不是个好兆头。”董卓招招手让吕布靠近点,似是询问他的意见,“要不今天就算了?区区朝会……”

    还没等吕布发表看法,董卓又话锋一转:“不,继续前进!我岂会怕了那些宵小!”

    吕布的心脏宛如乘坐过山车,短时间内大起大落,非常刺激,差点儿就没绷住。他假装思索,趁机回忆了一遍出门前,吕昭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几种突发事件应对方案,选定其中一种开始执行。

    “既然如此,”吕布抬手欲解身上的盔甲,正色道,“还请义父先在外袍内穿好贴身软甲,再配上我祖传的护心镜,以防不测。”

    董卓脱口而出:“这如何使得?”

    话未说完,董卓就有点后悔。吕布都主动奉献了,他断然拒绝岂不是伤了他的心?倒不如顺水推舟,双方皆大欢喜。

    董卓正懊恼着,忽听吕布笑道:“如何使不得?我的一切皆出义父所赐,区区护心镜而已,难报义父知遇之恩万一,还望义父莫要推辞,务必成全我一片孝心。”

    吕布双手奉上护心镜。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了层闪耀的金边,衬得他整个人英武无俦,宛若战神下凡。

    而实际上,战神心里骂人的弹幕已经多得把屏幕彻底铺满了。

    “好,好!果然还是奉先最合我心意!”董卓大喜,先穿上软甲,又快快乐乐地配好护心镜。摸着胸|前|硬邦邦的遮挡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危机暂时解除,董卓开始冒坏水了。他眼珠一转,随手指向副将,命令道:“由你率领大部队,按原定计划进入东宫门待命。我与奉先悄悄自北掖门而入,不要惊动任何人。”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捣鬼!”

    董卓在吕布的护送下,先一步顺利抵达了未央宫前殿前空旷的广场。

    而这时,绕行东宫门的主力军还在路上。

    无事发生并不能打消董卓的疑虑,反而令他更警觉了。他握紧宝刀,目光如鹰隼般来回扫视,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吕布身上。

    那一刻犹如晴天降下一声霹雳,董卓蓦地惊醒,瞳孔地震,终于反应过来:“你——”

    吕布的语气彬彬有礼:“义父?”

    “你你你!”董卓跌跌撞撞地倒退,握刀的手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是你!是你!”

    “义父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吕布微笑道。

    之前跟随吕布护卫董卓的数十甲士骤然变脸,朝董卓聚拢过去,眼看就要形成包围圈。

    身后传来重重叠叠的脚步声,文武百官自前殿而出,立于高耸的台阶之上。为首的王允怒目圆睁,竭尽全力振臂高呼:“反贼已至,武士何在?!”

    “臣吕奉先在此!随我杀!”吕布大吼一声,抡起方天画戟刺向董卓,其余甲士也同时出手,雪亮的刀光散发着森森寒意,从四面八方齐刷刷砍下。

    然而董卓不愧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宿将,这几年虽花天酒地,但功夫也没落下。紧急关头,他擒住一人抵在身前充当挡箭牌,躲过了致命一击,随后瞅准一处缝隙,拼着手臂挨了一刀,不管不顾地冲出去,朝着东宫门的方向没命地狂奔。

    “老贼休走!”吕布拨开人群,紧紧追上去。

    “不能放他逃脱!”王允声嘶力竭地喊道,“杀!”

    一旦让董卓跟大部队汇合,凭他们这点人,想要反杀比登天还难,到时在场之人谁也跑不了,大家的下场唯有死路一条。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很多官员主动站出来,跟着追上去。

    汉代士族讲究君子六艺,除了能写得一手好字,会做文章,还要学术数、音乐、射箭和骑马,文官与武将的界限并没有分得特别清晰,大家拎起武器,多少都能比划两下。

    因此未央宫前的空地上出现了一幕奇景——

    身材魁梧的董卓拎着刀跑得飞快,吕布依靠大长腿的优势紧随其后,再往后是身着铠甲的护卫,最后是一些提着衣摆健步如飞的大臣们。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东汉马拉松直播现场。

    吕布到底年轻力壮,还是抢先一步,将与董卓的距离缩短到了方天画戟的攻击范围内。但就在他提戟准备狠狠刺出、给老贼穿个透心凉时,“嗖”的一声轻响,一支羽箭迎面飞来,直击他的胸口!

    吕布反应极快,方天画戟瞬间转向,将羽箭击落。他看向箭射来的方位,眼神逐渐阴沉。

    一队骑兵自章城门的方向狂奔而来,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董璜,眼见董卓无事,他高悬了一路的心脏终于落回胸腔中,提气大喝道:“太师莫慌!侄儿来了!”

    看到援军抵达,董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面色大变,目眦欲裂,“小心——”

    董卓的提醒到底是晚了,董璜忽然身体剧烈一颤,一支羽箭裹着凌厉的风从他身后飞射而来,准确地洞穿了他全身上下唯一没被盔甲保护的喉咙。

    “你……”董璜栽下马,眼前一片模糊,他视野中最后残留的事物,是一片飘荡的素白裙摆,其上溅了一蓬鲜血,色泽秾丽,如冬日绽放的寒梅。

    “噗通”、“噗通”、“噗通”……

    吕昭连射数箭,箭无虚发,命中率高得恐怖,西凉骑兵瞬间倒了一大片。她骑马与坠落的董璜错身而过,微笑道:“下次注意身后,喔对不起,忘记你没有下回了。”

    西凉铁骑这才惊觉队伍中混入了外人,迅速将吕昭围住。

    这下轮到吕布目眦欲裂了,他连董卓都顾不上了,怒吼:“后面!”

    听到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吕昭淡定地歪了歪头,躲过一支冷箭,紧接着腰身一拧,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险之又险地避开旁边斜刺而出的一枪。她松开缰绳,任由马儿随意奔跑,腾出空的手稳稳地抓住了枪杆。

    “谢谢老铁送的枪,我正需要呢。”吕昭对骑兵眨眨眼睛,用力一拽,毫不客气地将他拖下马,同时持弓的右手一扬,弓弦准确地勒住他的喉咙。

    那倒霉蛋下半|身坠地,脖子却被弓弦死死吊住,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扭断了他的颈骨,他叫都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人已经凉了。

    吕布直至此时才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定睛一看,发现董卓已经快跑到东宫门,即将逃出生天了。

    吕布:“……”草!

    西凉铁骑被吕昭干脆利索夺人命的手法威慑住,不敢再靠近,互相看看,决定先救董卓。

    “快去追老贼!”吕布拔腿狂追,扯着嗓子大喊,“别让他出东宫门!”

    “知道了。”吕昭懒洋洋地说。她扔了弓,一手握枪,一手轻拍马的侧脸,眼底有淡红的光闪过,“宝贝儿,靠你了。”

    马毫无征兆地加速,宛如一片轻盈的云朵,倏然飘向董卓,将所有西凉铁骑远远甩开。

    骑兵追不上吕昭,只能射箭干扰。然而吕布已经抢到马冲了上来,方天画戟所过之处鲜血泼溅如雨,仅凭一人便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再无后顾之忧的吕昭深吸一口气,持|枪|的手臂高高扬起,身体尽情舒展,如一把拉到极致的弓。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

    估摸着距离差不多了,吕昭猛地发力,把长|枪当成标|枪投掷出去。

    枪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以雷霆万钧之势,准确命中董卓的后背,将他捅了个对穿。

    董卓面朝下栽倒在地,挣扎着喷出一口鲜血。

    吕昭纵马赶到,绕着董卓转了一圈,握住枪|拔|出来,又狠狠刺了一下,将他彻底钉死在地上。

    “我爹的祖传护心镜,你用的舒服吗?”她轻笑道,“好走,不送。”

    直至此时,董卓的兵马方抵达东宫门,进门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董卓扑倒在地的尸体。

    四周鸦雀无声,士兵们震惊得无以复加,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

    吕昭扬声道:“奉诏讨贼,幸不辱命!”

    吕布赶紧从怀里取出圣旨,高高举起,展示给所有人看。

    “董贼已伏诛!”王允匆忙而来,喊道,“放下武器,饶尔等不死!”

    整齐的跑步声由远及近,张辽率领羽林卫赶到,迅速散入东宫门,将董卓的兵马围住。

    见大势已去,普通士兵再无抵抗之心,反应过来后纷纷听话地扔掉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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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吕布女儿的我太难了[三国]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笔趣阁只为原作者鲤乘月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 第16章 长安月下16,穿成吕布女儿的我太难了[三国],笔趣阁并收藏穿成吕布女儿的我太难了[三国]最新章节 伏天记笔趣阁最新章节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