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周言真手机进了两条信息。
一是来自房东太太的信息,是问自己什么时候能搬走。
周言真现在的房子是好几年前与林绪安一起租的,当时两人都是毕业实习生,没有什么钱,边南街的地段当初能找到最便宜的房子。如今,不过几年,这里就要拆迁,说是要建成一个商业中心。
另一条则是傅熠迟的信息:“婚前协议已经拟好,什么时候下班,我拿去给你。”
周言真发了自己家的地址过去,“10点见。”
回到家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要晚了半个小时。
周言真感到有些抱歉,“其实,我可以自己去拿的,你没有必要亲自过来。”
“没关系。”傅熠迟只是淡淡地说道。
拿到东西后,周言真便往家里走去。
“你一个人可以吗?”看到她背后那条漆黑得望不到尽头的小路,他有些不放心。
她笑着点了点头,许是经过了一天的工作,她的笑颜还是掩盖不了疲惫。
因为拆迁,周围的人几乎都搬走了,本来这条路的灯就不多,这样一来,路上更是显得黑暗寂寥。
习惯了走夜路,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周言真往前走着,突然,一束光从后面绽开,她每往前一步,那光便跟着一步,眼看着脚下的影子越拉越长,另一个影子缓缓靠向自己,但却一直保持着距离。
“有人陪着,总是好的。”傅熠迟手里拿着开了闪光灯的手机。
周言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语。
到了门口,周言真便让他回去。
“无良记者!造谣我家陆苏!”突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另一边传来,周言真循声看去,黑漆漆一片,只有那人手上的一把小刀,在微光下反光得刺眼。待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到自己面前,手里的刀向着自己。
女人没有丝毫怜悯的意思,刀直直地朝着周言真挥去,周言真下意识左手往前一挡,只听见布料破裂的声音,还有因为刺痛,不禁冷哼出的声音。随后,她一下失重,所幸隔壁的墙壁撑着自己不至于整个人摔下去。
傅熠迟拉开那女人时,还是晚了。
周言真白色的衣袖迅速被鲜血染红。
到了医院处理伤口时,才发现自己的伤口比想象中严重,那么小的一把刀,伤口竟有些深。
“小姐,我现在开始帮你缝针,会有些疼,要忍一忍”
“没关系,直接来吧。”傅熠迟对她没有丝毫犹豫的答案而感到意外。
周言真紧咬着下唇,双手握成拳头,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冷汗不断从额头上冒出来。傅熠迟眉头紧锁,心里像是被扯着、拧着。
好不容易缝好伤口,周言真已经精疲力尽,脸上毫无血色。傅熠迟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怎么样了,那个人?”周言真气息微弱。
“现在在警察局审着。”
周言真深呼吸,憋着一口气把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她这身子像是要摇摇欲坠的样子,傅熠迟不敢离开她半步。
“警局。”她这般逞强,让傅熠迟有些无奈。“可以送我去吗?”周言真看向他,“明天我送你去,你现在需要休息。”
是啊,周言真忘了第一天见他的时候,他是与陆苏一起的。眼前这个人并不能指望。
她拉开与他的距离,自顾自地往前走。没走几步,眼前一黑,整个人软塌塌地要往下倒去。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完全陌生的环境。房间弥漫着一阵暖烘烘的淡淡的香薰味,偌大的落地窗坐落在房间阳台的一侧,往外看是花园,种满了绿植。即便如此,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医院的病房,大抵是vip病房。
傅熠迟拿着一碗粥,推门进来。“醒了。医生说你低血糖,吃点粥吧。”
周言真的眼神里充满警惕,傅熠迟有些沮丧,“吃完,我送你去警局。”
“我不饿。”半晌,周言真动了动唇。“吃点吧,你也不想在警局晕倒吧?嗯?”傅熠迟语气软软地半哄半劝着。
周言真思量了一会,一口气把那粥吃完。“可以了,走吧。”
“陈凌昨晚检查到你的车被砸,已经送去维修了。”
周言真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现在追星至于那么疯狂吗,“嗯。”
“建议你这段时间先不要回去了。如果周小姐不嫌弃,可以在我家先住着,安全些。”
叮,周言真瞥到手机进了房东的信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会付你房租。”
傅熠迟笑了笑,“好。”
警察局。
“周小姐,请问你想怎么处理呢?是否考虑私下和解呢?”
“不和解,走法律程序。”周言真脸上是一副没有任何商量的冷漠。
“那个女孩才18岁,周小姐确定要走法律程序吗?”
“18岁,所以呢?就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吗?警察先生您不也说她已经成年了吗?对我故意伤害,砸我的车,对我造成的损伤不是一点半分,我想不到什么理由可以和解。”周言真一字一句地说道。受伤的手没有削减她半分自带的气场。
一个小时后,周言真从警局出来,“我要先回报社一趟。”
“那我到时候去接你去收拾东西。”
“嗯。”她现在这个样子,一个人也没有办法收拾,便爽快答应。
“报社路口那里放我下来就可以了。”周言真钻进了车的后座。
边南街。
周言真的行李其实不多。回来收拾的其实是她和林绪安的回忆,房子不在了,她要把其他能承载着与他回忆的东西都尽可能地带在自己身边。
林绪安死后,周言真很排斥回到这个家,只要一进门,他的气味就会往自己全身的毛孔里钻,整个空间都是他的样子。这些,一切的一切都会提醒自己,他不在了,一切都只是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终将会忘记的记忆。
好不容易接受了他已经不在的现实,她又拼命地待在家里,怕哪天,房子里他的气味一天天消散,存在过痕迹一天天变淡。
那一年,周言真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个小小的房子里,消沉,下坠,夜晚不再平静,每天迎接她的不是初升的太阳,而是浸湿的枕头,如此反复。
后来,方澄愉拼命把她从这个沼泽里拉出来。
其实,只有沉迷工作时,她会短暂地忘记绝望。一旦停下来,那些林绪安的画面就会像放电影一样,一帧接着一帧,然后就会沉浸其中,哭得不能自己。
简单收拾一番后,她发现自己与林绪安剩下的东西只有他送给自己的手链以及那天毕业时拍的唯一的一张合照。林绪安的遗物,在方澄愉的敦促下,周言真扔了不少。
林绪安并不喜欢拍照,毕业那天是周言真软磨硬泡,他才答应的。
时间好像正在慢慢地抹去他存在的痕迹,她缓缓回头,扫过这个房子的每个角落,眼前有什么正在慢慢流走,枯萎,而她无能为力。
绪安,等我,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窗外乌云正在侵占这座城市的上空,这些天来湖城都是大太阳,沥沥小雨落到地上,只属于晴天的气味一下被挤着往上飘,有些气味,只属于雨天,只属于独一无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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