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路上轻便,谢懿德穿的并不繁琐,就连随意挽起的发上也只斜插了只簪子。
回首顾盼间竟衬得她如脱了俗气的仙女般,好似下一秒就能羽化而去。
“小姐戴上吧。”暗影察觉到周围越来越多的视线,细心地递出来个帷帽。
不料却被人转手指给了身后的怜儿。
很快,一行人就驻足于一家绸缎铺前。
令人惊讶的是,这小小的铺子里头从狐皮地毯到一旁黄花梨桌椅无一不价值不菲。就连那桌上摆的点心都是精雕细刻的花样。
明明挂着绸缎铺的招牌,里头却没摆几匹布,更像是一个装潢豪华的女子闺房。
不等人好奇发问,那女子背着众人便开了口:“本店打烊了,客官改日再来吧。”
玉骨率先走上前一步,行了一礼道:“店家好,这才不过酉时,还未到打烊的时候吧?”
“我这小店就是这时打烊,几位还是去别家吧。”女子话间尽是不屑,随意扬起的皓腕也在通明的灯火下越发亮眼。
见她如此,玉骨不由皱起眉头:“你这人有没有礼数,不知站起来回话的吗?”
“呵!”只见女子边笑边转过身,腰间那几串铃铛也跟着作起响来。
终于显露的五官不过普通二字,可那通身让人脸热的气韵却让人十分惊艳的。
而更大胆的是她丝毫不掩饰地打量与口吻:“哟,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你这是什么眼神?”玉骨侧身挡住自家小姐,厉声道。
没成想这女自竟直接忽视了怒目的玉骨,绕到一边继续盯着谢懿德:“看在你长得如此漂亮的份上,说吧,想要什么?我给你拿货价。”
“你!”玉骨作势就要上前动手。
谢懿德这时才抬手拉住玉骨,冲她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紧接着站定在距离女子不过两拳的位置,仔细端详起来。
实在是这目光太过焦灼,被盯着的女子只觉得后背都开始冒汗了。
为了打破这被动,她不得已娇笑出声:“这位美人儿,你如此盯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可惜她面前的美人不是普通人,不接腔便罢了,靠得还更近了。
终于,在看到眉尾处那颗细小的痣后,她才了然地后退半步出声:“苏倾。”
被唤作苏倾的女子收起了刚刚的耍滑:“你是谁?为何会识得我?”
“我是谢懿德。穆齐昭给我了你的画像。”
话音刚落,刚刚还满脸不在乎的人就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苏倾请谢小姐安,是苏倾有眼无珠,竟未能识得小姐千金之躯。”
“无妨,起来吧。”
其实也怪不得她,毕竟自打谢懿德被封县主后,她便再不曾出现过众人视线中。
而谢家嫡女的风姿,也只停留在那些长辈的口中。
“不知谢小姐有何事吩咐?苏倾定当全力以赴。”
“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要副画像。”
画像?我只是个卖布的…
苏倾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笑着问道:“敢问谢小姐,是什么画像?”
“你没有,你家有。”谢懿德说这话时面色丝毫未变,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平常。
可苏倾却是正襟了神色,小心开口道:“不知可是家父手中的哪幅名画?”
“是你母亲手中的。”
“谢小姐该不会说的是我家中走失妹妹的画像吧。”苏倾发誓,她只是想开个玩笑。
众所周知,苏家晚来得的女儿在三岁时丢了,苏母因为接受不了便日日差人给女儿作画,时至今日都不曾放弃。
汴京贵人都私下暗道这偌大的苏府都要被苏母的画像填满了。更有人讽刺其精神不正常。
毕竟人已经丢了十来年,便是画的再像也是找不回来了。
至少苏倾就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现在却突然冒出来个人一脸认真地冲她点头:“不错,是那幅。”
不等苏倾纳闷又猛然发现这人身后还跟着个头戴帷帽的姑娘。
个子不高,但体态不错,瞧着有些胆小。
“谢小姐,该不会这位就是”
“不确定。烦请你将画像存于你主子要你给我东西中,我看过后再予你答复。”
“是。”苏倾抿唇答应,暗道这谢小姐使唤人的架势倒是跟自家主子有一比。
“记得,我要的是原画,无需再仿一张充数。”
“好。”
“此事不要声张。”谢懿德深深看了她一眼。
“谢小姐放心。”直到看人走出店门,苏倾才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按理说这谢家嫡女应当比自己还小上几岁,怎得压迫感这么强呢?
“小姐,那个,我就是”
“想说什么就说。”谢懿德捏了捏怜儿的脸,感叹总算是养出了些肉。
“刚刚那个是我姐姐吗?”
“还是要等看到画像后才能确定。”
“那若是确定了,小姐便不要我了吗?”
“说什么呢?是走是留,都看你自己。”
剩下的都交给我。这话谢懿德没说出口,但在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定。
是夜,汴都皇城的最里处是黑暗也无法遮盖的巍峨,而那层楼高起的宫殿里更藏满了佛口蛇心的贵人们。
“属下有一事禀告。”
“说。”
“今日谢家回城,许多百姓都争相来送,与那日情景一样。”
“这谢渊可真是百姓心中的大圣人啊!”穆齐昭扯了扯嘴角,手中把玩着的玉钗倒是没放下。
“这谢家贯会做这些表面功夫。”蓦地一阵女声传来。
话音未落便从内室走出个翩翩女子,未施脂粉的脸上正泛着粉,一双眼睛灵气逼人。
看到来人,穆齐昭眼角都泛起冷,但却仍装模作样道:“穆七,这是何方妖孽?快给朕灭了她!”
女子看着一旁的穆七抽出剑朝自己扑来,被吓得立马趴在地上,不忘尖叫道:“诶诶诶,皇上误会了!是臣妾!是臣妾啊!”
“回皇上,是林嫔。”
“我当是哪来的女鬼呢,吓死朕了!”虽这么说着,可那话间却满是嫌弃,哪有什么惊慌之色。
“皇上”失了面子的林嫔撅起嘴巴,摆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好不可怜。
“你不好好在你的”
“钟粹宫。”穆七小声提醒道。
“你不好好待在你宫中跑养心殿做什么?来人,王全德看管不力,拉出去给朕打上二十大板,以儆效尤。”穆齐昭狠狠皱着眉头,多看一眼都不愿。
若是真让那太监挨了打,来日他因此记恨上自己,那以后岂不是更无出头之日。
越想越觉有理的林嫔立马跪了下来:“皇上恕罪是臣妾偷偷溜进来的,与王公公无关。”
“那好办了,传旨下去,林嫔私闯养心殿装神弄鬼,惊扰圣驾!着降为贵人,迁居怡兰轩,给朕面壁思过一个月。”
穆齐昭这台词闪过得十分顺溜,像是默念好几遍一般。
“皇上饶了臣妾吧!臣妾再也不敢了!”
林嫔,不,是林贵人此刻才终于变了脸色。
毕竟这位分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升上去的,如今寝还没侍上就被打下去了,这后宫众人指不定要怎么嘲笑自己呢!
只能再用那招了,林贵人咬了咬牙抬头道:“皇上,臣妾好歹也是曾立下过功劳的,您就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林贵人没发现,一旁的穆七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只剩下了自求多福。
在一阵沉默中,林贵人又开口道:“皇上,这谢家小姐…”
没在等她继续畅言,穆齐昭就变了脸色:“半夜闯宫朕没要了你的脑袋就够给你脸了,还敢给朕在这翻你的功劳?”
那语气,那眼神,活活要将人冻死在殿中。
这下林贵人慌了,只得默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后,马不停蹄地消失在穆齐昭眼前。
“皇上,这林贵人的绿头牌是不是得”王全德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问道。
“王全德,朕就纳了闷了,你何时见朕碰过那些女人?整日里拿着那些个牌子问来问去,你烦不烦?”
“那过场还是总要走的嘛”王全德低下头,小声嘟囔道。
“你又叽叽歪歪叨咕什么呢?”穆齐昭瞪着眼,凶巴巴地问道。
“回皇上,太后娘娘又让奴才来问您选秀的事了。”
“你告诉她,她乐意选让她都选进来,最好天天能陪着她不带重样的,可千万别来烦朕。”
“”王全德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家皇上这个嘴啊,真是损得很。
“你还杵这干什么?去给太后回话。”
“对了皇上,今日沈将军进宫了,说是太后身体不适,前来看看。”
“兄妹情深,朕理解。”
王全德左右看了看,随后小声道:“奴才今日去给清秋姑姑汇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沈将军与太后在谈话,似乎提到了给陛下您挑皇后一事。”
“你这耳朵,果真名不虚传。”穆齐昭笑了笑,像是不甚在意。
“皇上,奴才还听到了谢家小姐和沈家小姐的名字。”王全德满脸认真。
“行了,朕知道了,下去吧。”
“诶,那太后娘娘那边,奴才就还说您政事繁忙,无暇思虑这些,全凭她一人决定?”
“聪明。”
“得嘞,奴才退下了。”王全德笑了笑,屁颠屁颠地转身走了。
“皇上,您是不是过于信任王全德了。”穆七看着王全德那满脸的褶子,就觉得他没安好心。
“他是个聪明人。”穆齐昭挑挑眉。
在宫里,让一个孤儿出身又无牵挂的人择良木而栖可太容易了。
“那立后一事,需不需要属下知会一声谢小姐。”
“朕亲自去。”
“现在吗?”穆七那张冰块脸也忍不住裂了个缝。
“你在这看着点,被人发现,朕要了你的脑袋。”穆齐昭笑得温良十足,可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和蔼可亲。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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