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御书房的穆齐昭忙不迭的将穆七叫来:“去给朕查清楚,究竟是谁将满儿的事泄露出去的。”
哪件事?
瞧上头那冷得不能再冷的脸色,穆七最终还是咽了口唾沫:“属下这就去查。”
“王全德,传大司宪进宫。”
要不说王全德会来事呢,看出皇上不高兴,连进去这一步都省了,就在外头扯着嗓子回:“回皇上,奴才这就去谢府将人找来!”
没给一点穆齐昭挑刺的机会,瞬间人变没了影。
不消片刻,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臣谢凌谨见过皇上”
“起来,坐。”穆齐昭打断他,摆手示意坐在一旁。
谢凌谨见他神色中带着烦躁,倒也不再推辞,恭敬地坐在一旁。
“今日朝上发生的事你怎么看?”穆齐昭开门见山道。
“臣对此事确实不清楚,给臣三日时间,定给皇上个答复。”
穆齐昭没顺着他的话继续说,沉思片刻道:“那个传信的少年在谢凌恒身边的消息,是谁传给严培的?”
“”
“这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着。”
“是。”谢凌谨点点头,垂眸想了会说道:“兰州距离汴都路程遥远,若是人为送信一趟少说也要两月,所以臣以为,或许是飞鸽传书?且严家曾镇守太原,而太原又距兰州不远,若是有心打听,也未尝不可。”
穆齐昭点点头,后又皱眉道:“可严叔同没理由让严培给自己未来女婿家挖坑啊。”
女婿
谢凌谨愣了愣,随后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怎么?不喜欢严家那个?”穆齐昭反应过来,挑眉问道。
“臣不敢,严小姐聪慧美丽,端庄温顺,实乃□□之选。”
“这话违心。”穆齐昭直接拆穿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有道理。”穆齐昭贱兮兮地点头附和。
谢凌谨默默翻了个白眼,继续回到正题:“不过严培的猜测也不无道理,我大哥他不是个粗心的人,相反,绝对细致。”
“汴京城中,要杀他却还能被他这般护着的人可没几个。”穆齐昭语气高深莫测道。
谢凌谨抬眼看去,从彼此的目光中都懂了对方的意思,不约而同道:
“恭靖王。”
谢凌谨蹙眉不解道:“不过若是王爷的话那便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联合做戏,要么是真心刺杀。”
“偏向后者。”穆齐昭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继续道:“刺杀未成,借严培之口将此案疑点告知于朕,这样便顺理成章地让朕猜忌上谢凌恒。”
“幕后之人在试探皇上会对守定将军容忍到何种程度。”
“不错。毕竟善于猜忌的君王可不少,为了那点疑虑杀人的也不少。”
“这人是打算借皇上之手杀了谢凌恒。”谢凌谨双眸划过震惊,却也瞬间摇头:“那应当不会是恭靖王,他没理由杀他。”
啧
穆齐昭以手作槌,敲了敲桌面低声道:“朕也觉得不会是他,可能让谢凌恒做足样子瞒天过海的还有谁呢?”
“臣觉得此事务必要查明。”谢凌谨拱手作揖,神色认真道:“还有上次南梁玉佩一事臣也觉得不妥。”
“查明?不怕牵连上谢凌恒,牵连上谢家?”
谢凌谨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笑道:“臣信皇上,谢家也信。”
穆齐昭愣了愣,垂下眸思量片刻,再抬眼时已是满目清明:“此事绝绕不过穆怀信。”
“其实有一个人对穆怀信应当比较了解,只是看皇上是否愿意将她卷入此事。”
“不是看朕是否愿意,是要听她自己的意思。”
见这人一脸义正言辞,谢凌谨不由打趣道:“皇上真是好肚量啊”
用你说?
穆齐昭冲他翻了白眼,继续道:“对了,辛二娘前阵子给朕递了折子,说是打算年前回京觐见,顺带与谢家共议亲事。”
谢凌谨点点头:“这次还需要臣去接吗?”
“那倒不必,只是听她那意思怕是要等婚事办完才打算回去。辛二娘这人脾气似乎不太好相与”
“皇上放心,辛家满门豪杰,辛二娘又是永华公主之女,享有郡主之尊,谢家理应相让。”
“谦逊礼让即可。”穆齐昭满意地看着他,后又叹了口气道:“到底是穆姓欠她辛家的啊!”
谢凌谨知趣的没再问下去,站起身拱手道:“若没其他事,臣就先退下了。”
“去吧。若辛家来了,记得提前安抚好你父亲的情绪。”穆齐昭不放心地又提醒道。
“是。”
同样是秋月,却不同于汴京,西周与兰州交接处像是已经进入了冬日。
越往西北,便越是到处白色。
谢凌恒所带的军队已经在眼前这片空地上驻扎了大半个月了。
原因呢,还得从上次渡河一役说起。
以谢凌恒为首的部下主张速战速决,在打了胜仗后紧追不放地撵了敌军两天三夜,在西周外沿的渡河以北扎营。
而以辛思夫人为首的部下则主张保守迂回作战,选择退守渡河以南,距兰州五十里外的安全点安营扎寨。
谁也没想到,谢凌恒与其部下被诱太深,陷入了敌军的埋伏圈,两千精兵苦战一个日夜,虽杀敌四千,却也致精锐几近阵亡。
为救将军,辛思亲率八百铁骑绕后直捣敌方营帐,生擒其主帅乌拉木羽。殊不知乌拉木羽此人心思极深,被擒后立刻装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怂包模样,让众人都对其卸下了防备。
等辛思带着乌拉木羽前去接应谢凌恒等人时,那怂包似的乌拉木羽竟突然发飙,生生拽断捆在手上的麻绳,从看守他的侍卫身上抽出一把长刀便直冲谢凌恒砍去。
早已力倦神疲的谢凌恒根本无还手之力,而周围的侍卫也都没能及时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辛思推开身前的谢凌恒,以臂作盾,硬生生被那刀刺透了胳膊与左胸。
后更忍着切肤之痛将左手从胸前抽离,连带着那胸前的刀刃也一起拔了出来,在乌拉木羽震惊的目光下,一个凌飞跃至空中,当场将其封喉毙命。
虽是大败敌军,可损失精锐尽两千,且两位将军均身受其伤,大部队前进还是后退便就搁置了下来。
谢凌恒倒是还好,睡了两日便恢复了不少精力。可辛思却不同,咬着牙说自己没事,还不许医官为自己诊治。
手下的侍卫实在无法子,只得求到了大帅帐中。
谢凌恒也才刚醒不久,顶着一脸迷糊看向来人:“怎么了?”
“夫人她非说自己没事,只许医官包扎胳膊。可那日大家都看到了夫人的胸前也是被那刀刺伤了的!”
这人是傻子吗?
辛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的未婚夫竟如此不知礼数,不经允许便擅自冲进了自己的营帐。
而谢凌恒也没想到,冲进营帐会看见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印象中向来像个孩子般的未婚妻,此时正侧着身子笨拙地绕着纱布,想将胸口处渗血的地方系起来。
那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是遮掩不住的完美轮廓,夹着细汗的额头,高挺的鼻子,消减的下巴,连那微垂的目光里都满是坚毅,好生
等一下!
那胸口处
谢凌恒抬手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那是男人的胸?
“你你!”
谢凌恒低呼出声,这才惊动了正咬牙忍痛的辛思,四目相对,只有大大的尴尬
“我帮你吧。”沉默了半晌,谢凌恒像是完全接受了眼前的一切,大步走了过来。
辛思愣了半天,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干净并且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那个,我”
谢凌恒居高临下地看他,低声道:“好大的胆子,胆敢装作是本将军的未婚妻,不怕脑袋分家吗?”
从他第一次见辛思时,便觉得奇怪。
明明天气不算冷,可她脖子上却总要系着各色的丝巾;明明是个南方姑娘,可个子却生得比北方女子还要高许多
不论是骑马,射箭,还是精力体魄都丝毫不比男儿差,声线也比寻常姑娘要粗狂许多
原来如此。
“我就是辛思。”辛思抬头看他,眼泪满是复杂。
“哦?”谢凌恒冷笑出声:“你的意思是,你们辛家是打算让我谢凌恒终生无子?”
“我原本打算战事结束后,就回京请旨退婚的。”
“婚姻之事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儿戏吗?”谢凌恒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笑话,连带着话也变得锐利起来:“退婚之前,先等着如何解释欺君之罪吧!”
辛思眼疾手快,瞬间拽住那人将要离开的胳膊。这一着急,忘记了左手还缠着纱布,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根本不可控的泪水也顷刻冲进眼眶。
即使如此,辛思也是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发出半句声音。
“你”谢凌恒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他昨日救下自己的场景,也是如这般,痛极也不出声。
辛思重重地吸了一口气,颤着声道:“求你,别说。”
谢凌恒想要唱反调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两人的相处模式一向是你来我往,谁都不服谁,哪有这般
犹豫片刻,终是不忍道:“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答应你暂时不说。”
“谢家大郎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辛思扯了扯嘴角,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别得寸进尺。”谢凌恒那双向来坚定地桃花眸此刻也多了摇摆。
辛思抬头,微眯着的眼睛里满是认真:“谢凌恒,你若说便说,不说便一辈子都烂在心里。”
这次谢凌恒没让他等太久,语气很轻却足够让两人听见。
“知道了。”
很默契的,谢凌恒没问他为何会被扮成女孩,辛思也没主动解释。
只是从那日起,辛思的帐中,多了个人。
端茶倒水,送饭换药,都理所应当地归给了谢凌恒。
将士们倒是十分理解,毕竟医官是男儿身,将军夫人是女儿身,肯定是不方便的。如今将军爱妻心切,愿意亲力亲为,自然是好事。
在他们心中,两人早已是共历生死的夫妻了。
今日已是大部队修整的第三个七日了,辛思终于是按捺不住了,冲正端药走过来的谢凌恒喊道:“喂!什么时候出发?”
谢凌恒瞥他一眼,将手中碗递上去道:“过两日吧。”
“过两日,又是过两日,这都几个两日了!”辛思拒绝接过,满脸不满道。
谢凌恒叹了口气:“等你伤完全好了。”
说着又将药碗递给她,语带着无奈:“听话,喝了。”
“谢凌恒,我不是个”辛思想不出形容词,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我是个男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趁沈阔牵制着大渝,一举拿下西周!”
“知道了,喝药。”
“我真是服了你了。”辛思瞪他一眼,接过药碗,“咕咚咕咚”,瞬间就见了底。
谢凌恒眼里萦出点笑意,抬手给他擦了擦嘴:“明日一早便出发。”
“真的吗?”
“嗯,不能耽搁了。”谢凌恒眼中闪过暗芒:“青州传来消息,沈将军对阵大渝已经有些吃力,我们得快些了。”
“好。”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