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何岁时睡到了八点四十三才醒,她从暖和的被窝探出头时,还有些睡眼朦胧的,也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反正困了就倒头睡了。
她爬下床,看见书桌上放着两张照片,她拿了起来,第一张是昨天和宋凌熹的合照,下面一张才是和纪希芮的。
她刚想收好,却又把和宋凌熹的那张合照反了过来,上面写着:新年快乐by宋凌熹。
字迹有些许飘逸,但确实带着他的温婉。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把它一同夹进了日记本里。
换好了衣服,何志广和方萝瑚还睡着,她只能自己先去吃早饭了。
今天倒是没有碰见宋凌熹,在楼下站着的曾悟东,似乎是在等她。
看见她下来了,曾悟东忽的叫她:“岁岁。”
这个称呼,何岁时已经有八年没听过了,每次他这么叫自己,自己都会笑着回他:东东哥哥。
但她似乎回不了他这个称呼了,她只是点了点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曾悟东也看着她,何岁时并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和自己四目相对,可她的眼里没有什么感情,平静的,就像湖面。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他滚了滚喉咙,把话咽了下去,只是问她:“一起去吃早饭吗?”
何岁时垂下眼,“好。”
两人便一起往早餐店走。
说来,何岁时最近几乎没怎么见到曾悟东,大概是秋游之后,他每天晚上也需要去锻炼体能,周五的放学几乎是宋凌熹和自己一起走的,还有自己排练元旦汇演的事情她也跟本不知道,就不用提后面的那些事情了。
两人相对沉默的走在小路上,谁也不说话,这风倒是刮的脸有些疼,何岁时更加把脸往围巾里埋的更深。
耳边呼呼的风里,她似乎听见了一句话飘进了她耳朵里,“新年快乐。”
她抬起头,看向曾悟东,张了张嘴,说道:“你也是。”
两人走进水上漂,这里是一家买混沌的,扑面而来的热气倒是暖了暖身子,点了两碗混沌,两人面对面坐着。
还是一样的一言不发,何岁时也不去看他,耳边是大人招呼着小孩多吃一口,小时候,何岁时会拉着他一起去自己家里吃饭,曾悟东也挑食,所以何岁时的奶奶一般都要哄两个人吃。
她低着头,看着桌子上的纹路,太久没说话,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曾悟东看着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又去叫她的名字:“何岁时。”
她抬起头,去看他,“嗯。”
他说:“你的昨天的表演,很精彩。”
这句话他说的犹豫:“还有,觉得…你变了好多。”
何岁时又“嗯”了一声,说:“因为,人是会成长的,你也在变。”
他吸了口气,“嗯。”
两人又陷入了不说话的场面,老板端来了混沌,放在两人面前,两人各自吃着,店里不断有人走进来,吆喝着老板来碗混沌,旁桌的人也都说着话。
只有这里的两人,非常安静。
吃过饭,也各自回了家。
坐在书桌前的何岁时,又去想他说的话,我的变化很大…
或许吧,过了很多年,人会变的,人会成长的,但人不知道自己会长成什么样子。
比如,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岁月里,何岁时偷偷看着宋凌熹的日子,那是他不知道的;再比如,她想靠他近一点,看一看他的背影,刷着最讨厌的数学题每一晚。
何岁时想过去超越他,可他跑的真的很快,自己能追上他的步伐,似乎也足够了。
期末考试,她也是坐在他身后第二名的位置,检查了一边的细余,她想起了去年的夏天,在初中最后一次模拟考,在那个考场里,自己也是和现在这般一样,看着他的背影,他脖颈后的碎发,干净的校服和温柔的笑意。
外面又落下了无声的雪,在她和他看的那场雪里,她埋了秘密。
一个,只能自己一遍遍回味的秘密。
这是最后一场考试,考完就放寒假了。
两人又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就和每天一起走的路一样,何岁时没有带伞,宋凌熹同自己撑着一把伞。
宋凌熹和她都是一言不发,何岁时也不会去张望,走在后面的人看见背影,那把伞是微微倾斜的。
小王子里面有一句话: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还有一句想说的是:其实我们不怕掉眼泪,但是要值得。
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她为这个少年掉过泪,哭自己说不出口的苦,哭进退两难的路,但是因为值得,她甘愿流泪。
流泪就流泪吧。
遇见他,很幸运。
这场雪也落的无声,她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宋凌熹。”
“我在。”
她看着自己的脚步,说:“我还记得,初二下学期的那天圣诞节,也下雪了。”
他笑着:“我也记得,那天你还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何岁时没有注意,他的伞往自己这边倾了倾。
他的动作极其的细微,缓慢,也那么的小心翼翼。
在他和她走进楼道里时,宋凌熹侧着身子,抖了抖右肩上的雪。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回了家。
一进家门就是温暖的,何岁时脱下了围巾和手套,何志广和方萝瑚都在家里,他们说过几天如果不下雪了,就让她先回奶奶家。
还在家里的这几日,何岁时几乎没有出过门,都是在写作业或者看看书。
虽然不知道计划会不会有变更,但是到了年底,都很忙,还不知道今年方萝瑚今天会不会被扣下来加班呢。
何岁时也只能默默听从安排了。
过了几天,也没有下雪了,何岁时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决定好了今天就要回奶奶家了。
何志广叫住她:“岁时,我忘了跟你说了,宋凌熹的奶奶家去年修了新房,正好搬到了咱们奶奶家隔壁,正巧你和他一起回去吧。”
何岁时眼神里晃过一丝惊讶,看着他:“真的?”
何志广点点头,“真的,他好像已经先下去了。”
何岁时打开门,就往楼下跑,新年,好运连连。
和他说的一样,宋凌熹确实就在楼下,正听着宋岭和唐楠念叨着他呢。
看见何岁时下来了,唐楠笑着说:“哎呀,说曹操曹操到,小子,正好你们一起回去了,照顾好人家啊,爸妈忙完这一阵就回去了。”
何岁时和两人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两人都点点头。
宋岭拍拍他的肩膀,“去吧,小子,过阵子见。”
何岁时看着他转过头,对自己笑着:“那就一起走吧。”
何岁时点着头“嗯”了一声。
两人便一起坐公交车去了车站坐中巴车,在进车站之前,何岁时好像忘了一件事情,她叫住宋凌熹:“宋凌熹,等一下。”
他停下脚步:“我在,怎么了?”
“我…我要去买一包话梅,我晕车。”说着,何岁时先走进了面前的商店,买了一包话梅。
然后才进去车站。
宋凌熹让何岁时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但窗户都是关着的,何岁时想去拉开窗户,没想到这窗户关的这么紧。
看着她的样子,宋凌熹伸出了自己的手,嘴里说着:“我来吧。”
何岁时放开了手,她侧身背对着他,在玻璃上可以看见他的样子,但模模糊糊的。
他的食指和中指卡在玻璃上的两个小圆孔里,用力一拉,窗户就打开了,他的手还是那般细长,很好看。
何岁时看着他给窗户开了一点缝隙,便又回过身做好,她小声说着:“谢谢。”
他的嘴角有着微微笑意,眨了一下眼睛,“嗯”了一声。
到了发车时间,售票员问:“到哪儿?”
两人一起说道:“简市。”
“一个七块。”
售票员多撇了两人一眼,小情侣?挺年轻的。
小县城里的中巴车还是一样的颠簸,这倒是让何岁时胃里翻江倒海的,她嘴里含着两颗话梅,左右各一颗,鼓着个腮帮子。
她的脸色都有点难看,觉得耳边也很嘈杂,后面的乘客大声嚷嚷着,她找一下耳机听听歌,先缓解一下,车程有四十分钟呢。
她摸着自己的口袋,摸了半天都没摸到,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耳机,放在了背包的最里层,还用衣服压着的…这现在可就翻不出来了。
……
何岁时,你怎么想的,把耳机放在那个地方?
现在她真想回道三十分钟前,问问自己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嘴巴里的酸味浓厚,她的嘴都有点抖,她伸出左手戳了一下宋凌熹,嘴里小声的问他:“宋凌熹,你带耳机了吗?可不可以借给我用一下?”
“哦,好啊。”宋凌熹把耳机插在了自己手机上,先给她的右耳带上了一只,然后又把另一只带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等一等,他好像理解错了意思。但是何岁时说不出话,他的手指尖刚刚轻轻的碰到了自己的耳朵,有些痒痒的,她不敢动。
宋凌熹放起了歌,播放的是周杰伦的兰亭序。
不过何岁时很少听周杰伦的歌,她经常听一些英文歌,很常听的有takehand和lovestory。
她的嘴里,酸味没有了之前那么强烈了,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她就这样静静的听着他单曲循环的这首歌,心里非常的安心,觉得舒服多了。
到了站,两人下了车,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何岁时伸了伸懒腰。
宋凌熹问她:“还觉得难受吗?”
她摇摇头,“不会了,我们走吧。”
前面还有一段山路两人得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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