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力气是不小啊,但拦得住一代天眼吗?”她回过头来,看着我道,“放手。”
“不放,除非你告诉我!是不是在我身边,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陈鬼鬼也愣住了,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何月的眼中闪出星星点点的烈日光辉,我急忙把手上的力又施得重一点:“何月,你应该知道很多我身上的事,所以我也不避讳告诉你:如果你现在阻止我,我会召出一把神剑与你开战!”
我有强烈的预感,我必须这么说!她那时盯着我的眼神……绝对不是因为什么简单的事!
何月眼中的极致闪耀的光芒熄灭了,但还是推开我的手,说道:“你要是这样扰乱阳界秩序,会让那个人徒增很多烦恼的。”
我咽下一口唾沫,期待她的下一句。
“婷婷,我这么和你说吧。你知道的,如果不碰一个人的心脏,我只能模糊地看见未来。但可能这个未来太可怕,以致我现在能够清楚地看到。你的未来,或者是我们大家的未来,乃至这个世界的未来,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阴界、阳界,一切都乱糟糟的……”
“为什么?是与我有关,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是这样,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
“别问!我不被允许告诉你,你也不被允许去改变这件事!不过呢,一切因你而起,我可以给你剧透个小彩蛋,在那些出现之后,会再发生一件真正称得上是乾坤倒装的事,但在这一个临界点之后,我什么也看不到。”
“何月……”我苦苦地哀求她,她却始终不再睬我一眼。
整个上午,我都没什么心思听课,这一切来得突然又猛烈,明明我才沉浸于惩恶的喜悦之中,可马上就被这无端而来的灾难搞得慌乱又心悸……
就在这时,方毅然戳了戳我的手臂,我疑惑地转头看他,他只向我递来一张纸条。
我打开默读:“同桌,不要发呆走神了,这节课很重要。你面色很愁,不管在担忧什么事,都要先把当下的事做好呀!这样才能够改变的。也许,你在想高考吗?”
虽然,不是在愁高考。但是,这张纸条却给予我无限的力量,如果我在当下就恪尽职守,本本分分,也许就不会有什么灾难因我而起,也许我就能化解那点星星之火……
“谢谢。”我说。
……
中午回到家后,我发现家中的门已经是敞开的状态,就好像特地为我而留了个门。
走进去,我才发现,那确实是为我而留的门……
我的父亲,还有我的表哥林侑为的父母亲,已经齐齐端坐在了茶几的周围,一致将目光投向我。
他们语重心长地与我谈话,他们像邪|教成员一样为我洗脑,我的肚子本是饿得咕咕叫,现在却装满了他们恶心的话语。
“你那时也是愿意的吧?否则怎么会与他出门,还进了酒店?”
原来爸爸妈妈的工作,表姑扶持了许多。
“他好像是给你买了很多东西的,等价交换的事情,你不明白?”
原来将弟弟安排进重点高中一事,表姑丈已与父亲双双说好。
“是要最后一步了才反省过来自己还小吗?”
原来我的惩恶扬善,是破坏两家和谐的导火索……
“我的儿子很优秀,倒是你高攀了,你这种不务正业的小女生我见得多了。”
要私了,只赔钱。
要撤诉,只赔钱。
钱……
“好了,弟啊,咱就说这么多。侑为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再好好管教管教你女儿,知道吗?”
“嘿,是呀姐,表姐……”
我看着爸爸那张上了年纪的脸,已经长出很多皱巴巴的褶子了,它们被廉价的人工蜂蜜挤满,它们贪婪地不使一滴蜜滴落而下,以致于显现出一种谄媚讨好的甜蜜模样。
好恶心。
爸爸单独与我说了好多,语气越来越激昂,音调越来越高亢。
“妈妈呢?”我打断她,“妈妈是怎么想的?”
于是爸爸叫来了妈妈。
而她竟然告诉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上善若水,所以她是平静的湖泊。她像一个恩泽世人的圣女,她如一位普渡众生的佛,她绝对地信奉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对所有的事情给予最大的宽容,她始终不吝啬于用名言来劝导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又或是:“胜败乃兵家常事。”
我流了满脸的泪水,可我不死心,单独找了弟弟,他久违地叫了我一声姐。
“姐,我是可以不去上重点高中,但爸妈的工作怎么办?工作丢了再找,你以为只有这么简单的事吗?他们一家家大业大,你难道不懂吗?”
嗯,我懂了。
其实我本就懂的。
可我只是需要一个支持,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身前,告诉我,我不需要懂,我只需要沿着我所崇尚的正道去走就好。
但在这个只有黑白灰色调的世界里,就连渺小的我也被涂成了灰色。
“听爸爸的!明天就去那边把所有的事都结束掉,私了就可以!”
可就像林侑为说的那样,我很倔。
于是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拿来了棍子,将我赶进自己的房间里。
映像之中,自初三起,我便不再受打了,可看见他狰狞的模样,一切恐惧都挟裹着回忆涌上来,化作液体溢出眼眶。
“别!”陈鬼鬼大叫起来,但他没来得及施展法术,他的身体直接穿透过那根棍棒。
挥舞而下。
但我竟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那根棍子结结实实地落在我的肩膀上方一厘之远,一动不动,没再落下,我看见爸爸呲牙咧嘴起来,手也微微颤抖着。
我惊奇地看着他:“爸爸……”
难道,他终于开始心疼起我这个女儿了?
这一幕,留给了陈鬼鬼充分反应的时间。
他的指尖流转出一股水流汇入爸爸的眉心,于是握着棍子的手瘫软下来,于是棍子随着我的肩膀滚落而下。
陈鬼鬼从前方抱住我,于是我的背后是冰凉却有安全感的墙角,我的身前是冰凉却有安全感的胸膛。
他轻轻揪了下我的项链,说:“这个项链啊……还是我来吧,阳间不允许发生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啊。”
啊……原来,不是这个中年男人悬崖勒马,而是我的项链保护了我……
于是,他又拾起了那根棍子,我想是陈鬼鬼给他施了什么幻术,于是他以为打的是我,于是一杖又一杖都落在陈鬼鬼的背上。
“你是我的种,所以你欠我!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欠我的!”
“这么些年累积下来的,你就是去站街当鸡都还不完!”
紧抱着我的陈鬼鬼,哭了。
他说,好痛。
等到爸爸走了,房间被反锁起来了,他也还在哭,抱着我死命地哭。
“趴到床上去,让我看看。”我轻轻地推开陈鬼鬼。
“不看……不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快啦,你昨晚不是说回来后就给我看个够吗?”他在我颈窝间乱摇的脑袋变缓了很多,我继续轻声引导,“我想看你身子,快点啦!”
他抽泣的动作都滞了许多,然后乖乖趴到床上去,从背后掀了一点点的衣角。
我轻柔地将他的上衣脱下,捏了捏他的脸:“你,非要我说这种话才让看伤口是嘛?”
“嗯哼……嗯哼……”他哼哼唧唧地撇过头去,躲开我的手,像个闹别扭的小媳妇。
但他背上的那一道道伤痕,却让我没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它们狰狞又扭曲,鲜红的,微青的,淡紫的。我知道,在一两天之后,它们会变得深红,变得乌青,变得黑紫。
就在他的背上。
就在他那本应像雪层一样晶莹洁白的背上。
“嘶——别碰别碰,哈哈哈,痒痒……啊啊,痛痛痛。”他抓住我的手,又用下巴枕住这只手。
但我却用另一只手再抚上他的后脑勺,这里也因挨打而出现很多鼓包,他不停地偷偷倒吸气,然后轻轻地咬我被枕住的那只手。
“谢谢你,鬼鬼。”我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然后起身离开床边,“等我一下。”
我写了张纸条:小阎王,我是陈婷婷,我们曾见过的,那时我和一个灵体去向生死碑求要日月之花……能否给予我一些医治鬼魂的药物?非常感谢!
我想着阎罗珊的模样,将这张纸烧了。
向给自己下咒的人求助这件事,我心中很不是滋味,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但阎罗珊竟然很快就出现了!就好像她一直都在等着我的那张纸条一样。
“小阎王!”陈鬼鬼惊讶地看着她。
“女孩,这是上好的阴界药物,口服的和外用的,具体的用药标准,说明书都写得很详细。”她拿了一管药膏和一包口服胶囊给我。
我接过来,轻声道:“啊,谢……谢谢!你来得真快啊!”
“有一件事,可能你并不会接受,但我还是想说。我那时只怀着恨,却并不知道你……竟是那个人的妻子,才会施下诅咒,真的很抱歉。”
“不……不关乎我是谁的事。”我垂下头,默然几秒,然后抬起头对她灿烂一笑:“你知道吗?不管你所恨之人的挚爱是谁,也不论她与你亲近的人是否有什么关系,你都无权迁怒于这个女孩,剥夺她幸福快乐的权利。所以嘛,这个道歉我确实不接受。”
她愣住了,稚嫩的面庞像是在沉思。
“嗯,嗯……好吧,我懂了。真的真的,非常的,对不起!”她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我淡漠的眼神中,她渐渐地隐匿消失了。
“真是个熊孩子,但好在知错能改吧。”我边为陈鬼鬼上药边说。
“是熊老太太。哈哈哈!”陈鬼鬼痒得咯咯笑。
我笑着为他继续涂药,但不知怎么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僵,又开始扭来扭去躲我的手:“我自己涂,你去上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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