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就堰哥这几天因着安和悦要分手,心烦意乱的样子,又还听他的劝,居然真的去找安和悦说软话,就看得出来,堰哥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分明也是有这人的。
杜少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收拾的动作越来越利索。
直到,几张皱巴巴的纸和一包药,被他捡了起来。
他好奇的看了看白色的药瓶,又摊开那几张纸,上面的字组成的说明让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天灵盖上浇了下来。
百里堰一生气时,脸上看不出,可跟了他这么多年的小弟却是马上就感知了出来,都纷纷无声地往两边让了让。
只有叫“小韦子”的拿着酒,像看不出什么似的凑上去,“堰哥,咱们碰一个。”
百里堰抬了下手腕,拿起酒瓶做了一个碰杯的动作,然后便一口气喝了半瓶酒下去。
小韦子又道:“堰哥,你说安和悦也太不识趣了,一个男人,死皮赖脸跟你身边,当初还吓跑了晓雪嫂子,你就该这样,把他不当个人,当个玩意儿——”
“啪。”百里堰手里的酒瓶居然被他徒手捏碎了,小韦子见到他凉气森森的眼神,讷讷地退回到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坐好。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小韦子却觉得自己要是再对安和悦出言不逊,自己的下场就会和那个捏破的玻璃瓶子一样。
在场的人更加不敢说话,都惴惴不安。
直到杜少华抓着几张纸,一脸惊皇地进了客厅。
小韦子刚刚在百里堰那里受了冷落,此时为了给自己打个台阶下,看着杜少华紧张到眼珠子乱晃,就是不敢看百里堰,人也不敢往里面走,上前一把抢过杜少华手里的东西。
“我说杜少华,拿着几张纸干嘛跟世界未日似的?”小韦子嗓门大,他一说话,其它人也十分给面子的嘻笑了几句,都望向他,他将纸摊开,毫不犹豫地念道:“疾病诊断证明——”
“草,杜少华,你该不是要死了吧?”他说着朝杜少华笑了一句,其它人也都笑了起来,室内刚刚僵凝的气氛活跃了一秒,下一刻,小韦子眼睛瞪大,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便不敢再念下去。
百里堰也被他的大嗓门吸引,皱眉凝视着他,分明也在等着他的继续“表演”。
杜少华一脸看傻笔似的看着拿着那张诊断证明,却支支吾吾跟拿着烫手山芋又不敢丢的小韦子。
想到刚刚百里堰发的脾气,和他们堰哥的性格,杜少华认命地上前从小韦子手中抽出那张诊明,然后硬着头皮,递给了百里堰。
“是安和悦的。”杜少华说得小声。
可是室内本来就没有敢说话,他说得更小声,百里堰也听得清清楚楚。
“哼,”百里堰屈尊降贵似地接过那张纸,脑海里还盘旋着刚刚安和悦离开时,那个走一步都要摆三摆的瘦削背影。
他心想,偷拍视频这事儿好像做得是有些过了,可刚刚安和悦质问他时,看着好像也不见多难过。
安家人兴许就是这样,对亲情淡薄。不然安和容怎么能做得出将视频直接拿出来,给所有人看,这种拉着安家人一起蒙羞的事情?
安和悦这个小少爷对他的执着,也许就是安家人另外的一种极端。哪有人能像安和悦一样,现在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能被他轻易的就给哄回来。
都不知该说是安和容太攻于心计,还是安和悦又过于单蠢!
他冷静而又自主地分晰着安和悦的心情,直到一目十行看完诊断证明后,他伸手按了按眉心,以为自己看错了,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未期”“转移”“t区10-20多发性肿瘤”——
每个专业的名词并不陌生,他常在一些广告和电视节目中有听过一部分。
可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词,会堆起来,写在安和悦的名字下面。
安和悦比他小四岁,他都生龙活虎,日精益壮,安和悦怎么会得什么重疾?
百里堰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想到刚刚穿着一双拖鞋和浴袍的安和悦,想到他比纸还白的面色,以及嘴边擦过但还有的淡粉色痕迹。
四肢在秋初近三十度的气温里刹时变得冰凉,一向沉稳的百里堰面无表情半秒之后,突然拉开客厅的大门,脚下生风般地朝电梯跑了过去。
“哎,堰哥干嘛去?”有人不知状况,只觉得百里堰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却不像以前发怒的前兆,隐隐带有一份慌乱,也有些着急,“他都没换鞋——”
“都有这个时候的,还管鞋不鞋的。”杜少华看着他冲出去时,脸上带着的慌乱,心里有些震惊。
他们跟了百里堰这么久,就没有见到过他们这个大哥慌张的时候。不管是被人围攻,还是此前被安家逼得在金融行业呆不下去,百里堰都将情绪隐藏得很好。
可是,安和悦的诊断证明,终于打破了他一向冷静沉寂的颜色,就像冰封逐裂,可以窥见一丝属于常人的柔软。
百里堰进电梯后,便见地上有几滴血迹,鲜艳的颜色与未凝固的状态让他想到安和悦微红的唇边。
他的背上迅速窜上一阵凉意,按了几下电梯后,电梯依旧不紧不慢地下行,等到一楼,地上的血迹越来越多,滴落的血印越来越密集。
百里堰跟着血液迹往前走,脚步匆匆,心也提得越高。
他想到安和悦苍白的面容,只觉得滴落的不是血,而是对方贫瘠的生命力。
“有没有看到刚刚穿着浴袍出来的男人,个子大约这么高,很瘦,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百里堰在小区门口的岗亭处,看到血迹消失在马路边,茫茫人群中仿佛突然失去了安和悦的踪迹,他电话打过去一直在无人接听的状态,只能朝保安询问。
“你是说刚刚流血的先生吗?”保安对刚刚的人记忆深刻,“他鼻子和嘴一直在出血,可吓人了,我说要给他打急救电话,他也不理我,后来到路边就晕倒了。”
“人呢?”
“人,人被跑过的一辆车送去医院了。”保安被突然的暴喝声吓了一跳,嗫嚅着告诉他,“刚好有辆车经过,见他倒路边,就把人带上去了。”
下午的阳光依旧带着初秋的火热,可安和悦只觉得周身冰冷。
他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疼痛苦让他眼前发黑,到楼下时,他就发现自己的鼻血止不住,走了几步,胸腔又难受,咳了两下,便呛出一口的鲜血。
他一手捂着鼻子和嘴,他的状态吓坏了经过的人,保安还上前问了些什么,只是他耳中嗡嗡作响,他根本听不见,眼前也时明时暗,一脚下去,像是踩到马路沿上,然后人便栽了下去。
记忆中他好像是昏倒到地上。
再醒来时,入目已经是熟悉的一片白,身上淡蓝的病服,和手腕上粉色的手环,居然让他有些亲切。
“先别乱动。”有人按住他的手腕,他听着声音,转过头,才看见熟悉的一头白头发的赵子扬。
“赵总?”安和悦想打声招呼,声音却有些古怪,他摸了摸,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处接了一条胶管出来。
“你前面胸腔咳血,堵住气管,医生做了一点紧急处理。”赵子扬以为他会害怕,没料到他却只是好奇的摸了摸胶管,还冲他笑了一下。
“是你把我送医院来的?麻烦你了。”
“安总,刚刚医生说你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赵子扬坐在他的病床旁边,将早就温好的水递到他手边,“需要我帮忙吗?”
安和悦看了一下,他此前去的是公立医院,这一家的装修风格明显要比之前去的医院高级得多,一个病房装饰得如同一个豪华小单间,看来,赵子扬是将他直接带到了一家高档的私立医院做了急救。
“嗯,我知道,本来打算这几天就住院的。”安和悦云淡风轻地抿了口水,“我在另一家医院排过队了。”
此前因为害怕进医院,他以没有主治医生的理由,在赵晓成那里拖延了时间。
后来,百里堰主动找到他,他又为他延迟了住院日期。
他有些怀疑那家医院的护士说不准看到他就会头大。
想到这里,他垂眸笑了一下。
“恕我直言。”赵子扬见到他笑,狐狸眼中闪过不解,“我听晓成说,你不久前受过一场情伤,之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安总,在我眼里,你不像是如此感情用事的人。”
“我也希望我不是。”安和悦淡淡的说了一声。
赵子扬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不太喜欢见到一个人为情所困,然后还将自己拖得病入膏肓。这只让我觉得不值当,并且有些傻。”
“我不反对你说的话。”安和悦也叹了一口气,“只是,感情不是自己说停就会停的。”
赵子扬皱眉,“安总,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有些事情,该看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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