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六个人一出民宿,就分成了三路,肖璐璐和南知要去找地方拍照,赵淼和安芯打算去坐船,而王祁远则陪着许亦文闲逛。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拍照、人又比较少的园林,肖璐璐立刻拉着南知去洗手间换了衣服。

    在古镇,穿汉服的女生不少见,但出洗手间的一路上,南知依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这让她感觉有些不适应,默默低头,眼神不自觉乱飘。

    肖璐璐握着她的手腕晃晃:“知知,漂亮被别人看到,不是一件值得不好意思的事情,我要是有你这身材、这脸蛋,说实话我洗澡都不关门。”

    南知:“……”

    被肖璐璐逗笑,南知想起,姐姐曾经也是这么和她说的,所以,姐姐才给她买了那么多漂亮的衣服。

    这几年,她努力让自己自信起来,能保证自己在关键时刻不怯场,但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似乎还是差那么一些。

    她深呼吸一口气,挺直了腰板。

    肖璐璐最终把第一个拍摄地点定在了鲤鱼池边。

    这里位置偏僻,来往人很少,便于取景。

    南知坐在一块大石上,右手拿着缂丝团扇,按照肖璐璐的指导,遮住了一半的脸。

    露出的双眸眼尾微微上翘,眼睫没有任何修饰就已足够纤长,配合着温柔色调的眼影,似含情一般。

    “good!”肖璐璐变换着角度,拍得很是满意,“知知,你躺下,然后扇子抵着下巴,微微扬起一些。”

    南知不愧是优等生,听肖璐璐这么说后,她不仅完美得完成了这个动作,还举一反三地,看着……不算碧蓝的天空弯起眉眼。

    “呜呜呜呜呜知知,你太美了!你起来吧,咱换个地方。”肖璐璐一边夸一边按下快门。

    南知起身,轻轻拍了拍身后的衣物提醒:“小鹿,感觉要下雨了,我们得快点了。”

    肖璐璐抬头望天:“嗯,咱再拍一组就结束吧。”

    云层很快把太阳遮住,外面没了阳光,肖璐璐索性就把南知带到了走廊里。

    南知靠着柱子,远眺外面的景色,却意料之外的,看到了缓步而来的王祁远和许亦文。

    她视若无睹,看向另一个方向,配合着肖璐璐的镜头扬起唇角。

    与此同时,王祁远和许亦文也看到了她们。

    平日里,南知都打扮的很低调,见到此刻穿着汉服的南知,连王祁远都不由双眼一亮,打趣道:

    “南知是真漂亮啊,你说你咋这都不好好珍惜,真是活活便宜了别人。”

    许亦文盯着南知的笑靥,王祁远的话,无意中,又在他心头捅了一刀。

    “说真的,我好像没问过,你俩到底为啥分手啊?”王祁远好奇地问。

    许亦文眼神有点冷,沉默许久后,终于低头:“前段时间实习太忙,忽视了她。”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解释清楚不就行了?”王祁远不解,也遗憾,“不过她都有新男友了……”

    “有男友又怎样?”

    王祁远愣住:“你……什么意思?”

    许亦文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对王祁远说:“祁远,帮我一个忙。”

    “这……”王祁远的视线扫过不远处的两个女生,很快明白许亦文的意思,犹豫一会儿后,最终还是为了所谓的兄弟情谊妥协。

    待走到走廊阶梯下,王祁远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腰侧,侧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就帮你这一次,其他可就看你的了。”

    说完,他跑到肖璐璐和南知面前,不知道对俩人说了什么,肖璐璐有些抱歉地看了南知一眼,而后拿着照相机,跟在王祁远身后朝园子门口走去。

    南知像是根本没看到许亦文,兀自低头收拾着用来拍摄的扇子。

    许亦文站在她身边,故作不知地没话找话。

    “他们去干嘛?”

    意外的是,南知并没有不理他,反而淡着声回答:“社长说,要给系公众号出一篇团建推文,所以需要小鹿去安芯和赵淼那儿帮忙拍几张照片。”

    “嗯。”见她没有很抵触,许亦文又问,“那你接下去准备去哪儿?要一起……”

    说话声被突如其来的春雷打断。

    似乎连天公都不作美。

    南知抬头,眼见着墨色的云层堆叠厚重,雨点猝不及防地落下,湿了一地鹅卵石。

    许亦文薄唇紧抿,过了会儿,脸色却又阴转晴天。

    因为,南知也没有带伞。

    雨没停之前,俩人只能被困在这走廊里,这也就代表着,很多事情,或许可以趁这个独处的机会,心平气和地聊一聊。

    南知叹了口气,靠在墙壁上低头看手机。

    她本能地点开了和封弋的聊天界面,却又默默关掉。

    这段时间他的随叫随到,让她一瞬间都忘了,此刻他在两百公里以外……她怎么好意思让他如此奔波。

    许亦文站在她对面靠着廊柱,打量她的神色:“知知,你还生气吗?”

    南知摇头:“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没理由气那么久,你也没有那么重要。”

    即便早已习惯她的冷淡,但这句“你也没有那么重要”依旧让许亦文冷了脸。

    他往前一步,将南知抵在墙壁上。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他的胸膛距离自己不过十厘米。

    许亦文低头,入眼是一张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

    只不过,平日里总是素面朝天的她,今天因为有了妆容的衬托,更多了几分娇媚的意味。

    他强迫自己软化了语气:“知知,之前的所有一切,都是我错了,我认真向你道歉。”

    他的姿态,卑微得异常,但想起之前那个被印证的揣测,南知又觉得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他还真是够拼的,为了得到封氏,不惜如此放低身段。

    南知使了全劲将他推开。

    许亦文顺势转身,靠在她身旁的墙壁上,看着外面的雨景。

    比刚才小了一些,但淅淅沥沥的,还没有停歇。

    他似是笑了一下,低声问她:“还真像,知知,还记得高二开学的那个雨天吗?”

    纵然眼前的人已经和陌生人无异,但听他提起那天,南知还是不可控制地心一颤。

    垂在身侧的右手,抓了抓裙摆。

    她侧头远眺院子里的锦鲤池,水面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迷了眼睛,也仿佛把她带回了那个昏暗的傍晚。

    那天,是高二开学的第一天。

    临出门前,林菀叮嘱她天气预报有雨,要记得带伞,但因为起晚了,时间仓促,南知还是忘了。

    空着手着急忙慌地赶到学校,她才想起来这件事,但看天气还算晴朗,南知便存了几分侥幸心理。

    可果不其然,下午放学时分,天瞬间就暗了下来。

    南知性格闷,在班里本就没有朋友,又因为得罪过钱文超,大家更不愿和她接触。

    同学们走完之后,教室里只剩下她一个。

    但她本身并不是急躁的人,见状便索性拿了本数学课本摊开,坐在座位上预习起来,想着等雨停了再回去。

    耳边是大雨拍打窗户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南知隐约听到其中夹杂了“啪”的一声。

    她望向声源处,便透过窗户,看到了许亦文。

    他在学校太有名了,饶是向来不关注学校八卦的南知,也多多少少知道这个人。

    他穿着一身校服,剪着很清爽的短发,书包单肩背在肩膀,往窗台上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视线对上,许亦文淡淡笑了一下,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南知疑惑起身,走到门外才发现,原来他放在窗台上的,是一把黑伞,小卖部里随便就能买到的那种。

    伞下隐约还用白色粉笔写了“to林知”几个字,但因为被飘进来的雨水淋湿,已经看不真切,只有“知”字右边的“口”还算清晰。

    她往楼下望,把伞给她之后,许亦文自己只能冒雨往校门口冲去。

    少年的背影,就连在雨中,也依旧挺拔。

    打小缺爱的孩子,只给她一颗糖,她都能尝出奶油蛋糕的味道。

    那一刻,走廊外的秋雨打在手臂,微凉的感觉入骨,但南知却只觉得,心口暖暖的。

    她把那把伞紧握在胸口,第一次,在心里真正记下了许亦文这个名字。

    可她从未想过,四年多后的现在,这个名字,会成为她避之不及的烦恼。

    她表情淡漠地说:“不记得了。”

    许亦文并不意外,只说:“知知,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但希望……”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断——

    “知知。”

    俩人同时侧头,看到了走廊入口处的封弋。

    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外套,撑着第一次见面时南知送他的那把黑伞,站在一片昏暗里,背着光,看不清神色。

    但单听语气,就能让人察觉到他的不爽。

    南知的眼神却亮了。

    她提着裙摆,飞快地朝封弋跑了过去,脸上的笑意,在这昏暗的傍晚,宛如最亮的一道光。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南知满脸的惊喜。

    封弋的眼神淡淡扫过不远处的许亦文,又回到南知脸上。

    “接你。”

    南知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从辅川来这儿,但封弋回答得文不对题,她也没有寻根究底,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汉服,裙摆很长,这要是走回去,估计都脏的不能看了:“可是……衣服是小鹿租的,要是脏了……”

    封弋视线下移,而后转身蹲了下来,言简意赅地说了两个字:“上来。”

    “啊?”南知有些犹豫。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要在这儿过夜?”封弋回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不然抱?”

    “……背。”

    南知听话地趴了上去,把裙摆收拢在左手,右手则接过了他手里的伞。

    近一个月来,俩人虽然扮演着情侣,但其实连牵手都没有。

    这是彼此最亲密的一次接触。

    身后许亦文好像喊了她一声,但俩人谁都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园子。

    为了不让衣服淋到雨,她只能努力和他贴近。

    封弋的双臂有力地托着她的大腿,但双手却很绅士地握成了拳,掌心没和她的身体有任何接触。

    这让南知渐渐卸下了心理防线。

    她的下巴贴着他的肩膀,脸侧被他的短发扎得有点痒,她动了动,温热的呼吸便撒在了他耳畔。

    封弋脚步微顿,很快又恢复如常。

    但南知却似乎没意识到,反而开口说话:“你刚刚是不是吃糖了?柠檬糖。”

    “嗯。”

    南知嗅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比烟味好闻。”

    封弋的喉结微微滚动,最后只说:“知道了。”

    这随口一提,过了就过了,南知没放在心上,又问了一遍之前的问题:“你怎么会来这儿啊?”

    封弋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到南知的耳朵里:“你不是希望我过来?”

    “我什么时候……”

    话到一半,南知想起在餐厅的时候,她确实给封弋发了一句:【烟里古镇其实还挺好玩的,下次有机会带你来逛逛。】

    有些尴尬,南知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随口画饼……呃,一提而已,没想到还害你大费周章跑一趟。”

    “应该的,这路费还比不上你给我工资的百分之一。”

    他说得义正严辞,南知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照片还没拍完,下午可能要继续,不过小鹿说明天要去采风,我可以陪你逛逛,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对这里很熟悉。”

    “好。”

    南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温柔地扬起了嘴角,这一刻,好像所有烦躁都被拂去,只剩下无尽的安全感。

    民宿离园子不远,俩人很快就回到了大厅。

    南知着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转身让封弋看她后背:“怎么样?”

    封弋的视线从她发髻移到白皙的后颈,又落在后背那精致的兰花刺绣上。

    他靠在民宿大厅的柱子上,带着痞痞的笑意评价:“好看。”

    南知回头,面露无语:“我是问有没有被雨淋湿。”

    “没有。”

    南知松了口气,视线下移,看到他手里的那把还滴着水的黑伞。

    曾经,她以为把它送人了,跟扔了是一样的,却没想到后面会有这样的交集,更没想到他还在用。

    南知抿了抿唇,和他商量:“我刚看到不远处就有商店,等雨停了,我们再去买把伞,你把这把扔了吧?行吗?”

    封弋握着伞柄的右手紧了紧,语气不详:“为什么要扔?”

    熟了之后,南知也没有那么在意了,坦然相告:“这是以前许亦文送我的,都分手了,我……不是很想看到。”

    门口的风裹挟着雨水入侵,周遭陡然冷了几度。

    封弋静静看着她,眼神黑压压的像是酝酿着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问:

    “他、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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