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宁春月如何呼唤,谢延珩却始终没有反应——若非还有呼吸,宁春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救迟了一步。
宁春月牵过谢延珩的手腕,将手指搭在他的脉上,牵引一缕灵力自他周身游走了一圈。
经脉空虚,是灵力被抽干之象。
应当是杀阵对他做了什么,导致他全身灵力耗尽,元婴也因此陷入了沉睡。
抽干了灵力埋葬起来,果然是要置谢延珩于死地。
正当宁春月想要更深入探查谢延珩身体的情况时,却被他神识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了出来。
宁春月一惊,不得不停下探查。那力量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杀戮欲所化,带着一缕阴寒的冷意。
那道力量应当不是杀阵的力量,而是谢延珩体内本就有的。而之所以感到熟悉……她皱眉回忆,似乎与她解开禁制后使用的锁链之力类似,两者仿佛拥有同样的本源。
可谢延珩为何体内会有这样的一道力量?且藏得那样深,若非她今日妄图查看他的伤势,怕是绝不会发现这异常。甚至恐怕连谢延珩自己也未曾意识到。
关慕白见她陷入沉思,问道:“怎么了?”
宁春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眼下到底是谢延珩因这杀阵而产生的耗竭更要紧些,至于他体内的异常,等之后再说吧。
她抬头看关慕白:“手给我。”
关慕白迟疑着将手伸了过去,被宁春月一把握住。
“我的灵力方才因用了溯回而不剩多少,借你的用一些,放心,只需唤醒谢延珩体内元婴即可。”
宁春月又握住谢延珩的手,以自身为媒介,引关慕白之灵力入谢延珩体内。
两人本非同宗修者,谢延珩为剑修,关慕白为法修,原是不可直接过渡灵力。好在有宁春月这个集百家之长的杂学家在,灵力经过她一转化,再渡入谢延珩体内便顺畅许多。
有了灵力滋养,谢延珩体内的莹白小人打个哈欠,悠悠地揉着眼睛醒转过来。元婴苏醒,体内灵力便恢复运转状态,而谢延珩也随之恢复了意识。
“他方才动了。”关慕白道,“应当是成了。”
宁春月松开两边的手,轻轻松了口气。
关慕白见她面色苍白,突然道:“不是这五百年突然修为飞涨。”
宁春月疑惑看他:“什么?”
关慕白道:“而是你从前,从未在我面前展露过真正的实力,是么?”
宁春月解释道:“倒也并非我刻意隐藏,只是从前你在时,也没遇上过什么危急的情况。”
“是为了找他,你才愿意暴露出来。”
宁春月道:“人命关天,换了任何人都一样。”
两人正说着,谢延珩呛了一声,缓缓醒转过来。
宁春月见状,询问道:“你觉得如何?”
谢延珩面色不太好,约莫是被抽干灵力这一遭令他十分不适,他揉着太阳穴,许久才问道:“这是哪?”
“是庄子里那阵法所连通之处。”宁春月道,“你被吸干了灵力,埋进了洞穴岩壁中。好在我们及时发现。”
谢延珩道:“多谢。”
宁春月笑:“你救我多次,就当是还你一次了。”
谢延珩转头看了一眼关慕白,又问道:“你们俩都没事吗?”
宁春月一顿,点头:“说来倒也奇怪,这阵像是针对你似的,我与关慕白不过是被困在无甚危险的迷宫里,而你却被抽干灵力埋了起来。”
谢延珩道:“现下还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宁春月叹息:“本是为了追那瘟妖,结果妖没追到,还掉进这鬼地方。”
关慕白道:“人没事便好。你俩现下灵力耗尽,不妨先稍作调息,我去看看那顶上阵法,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宁春月与谢延珩没有异议,当下便盘腿坐下,认真调息了起来。
而关慕白则飞身去了别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原本寂静无声的空荡洞穴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响动,有砂石自岩壁抖落下。
宁春月与谢延珩本在调息,听到动静便睁开眼——原是整个洞穴不知为何开始震动。
关慕白自洞顶落下,皱眉道:“怎么回事?”
谢延珩道:“似乎是什么东西苏醒了。”
正说着,有庞然大物自地底冒出,抖开脑袋顶迷宫废墟的砂石,自地面站了起来。
这是一具极大的岩石巨人,眼睛宛若两颗泛着红光的灯笼,凶相中带着丝诡异。
那岩石巨人环顾四周,很快就锁定了洞穴边缘的三人。它那巨大的拳头猛地抬起,而后带着雷霆般的力道重重砸下。
“跑!”
宁春月等三人立刻逃离原地,三人朝着三个方向跑走。
一鞭、一剑、一拂尘,三人居三个方位,同时向那巨人发起攻击。
然而那巨人坚硬无比,他们的攻击如挠痒般无法对其产生作用。
那巨人又是一挥拳,带起的劲风将三人裹挟在一起,又猛地将他们自高空甩落出去。
三人掉在地上,多多少少受了些伤,为了躲避巨人的下一次攻击,便立刻退到一块石头后面。
关慕白道:“怎的会突然惊动这岩石巨人?这下该如何是好……”
谢延珩突然道:“为何会惊动,不是该问你自己吗?”
关慕白皱眉:“你什么意思?”
谢延珩道:“是你动了顶端法阵,唤来了岩石巨人不是么?”
关慕白冷道:“谢延珩,你无凭无据,可莫要含血喷人。”
两人间对峙间,火药味甚重。这时宁春月幽幽叹了口气。
既然谢延珩懒得装了,她便也一起吧。宁春月戳穿道:“我们会掉到此处,可不就是国师大人刻意为之吗?”
关慕白诧异看宁春月,道:“你也怀疑我?”
宁春月道:“自你出现在庄子外时,就透着股古怪,叫人如何不怀疑你?”
她声音平静,“你作为法修,又是清风观之人,对千鬼夜巡应当最是敏感,怎会忽略夜巡气息贸然出声呼唤我们?将我们引进庄子阵中后,为何那阵避开我和你,只对谢延珩一人起杀意,还故意拖延我的时间仿佛就是为了让我救不成谢延珩?”
关慕白面上愠怒之色渐渐消失,像是将假面摘下了般。
“后来我强行破开迷宫,你没办法,只能陪着我找谢延珩,却在我要挖他时,想调动灵力引动阵法——你知道头顶有阵,又为何会想不到挖人时动用灵力,可能会引起阵法反击?”
关慕白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许是我最近太累,所以总是出错呢?”
宁春月轻笑:“那你体内那不属于你的灵力,又该如何解释?”
关慕白面色一下冷了下来:“刚才你是故意向我借灵力的?”
宁春月道:“柳叶宗十年,你之资质如何平庸,我最是清楚。你方才说五百年时间,我的修为不可能提升至此,其实这话该用在你的身上——五百年而已,你的修为又是如何练至今日?是天赋突变,还是用了什么捷径?”
关慕白沉默片刻,笑:“原来你们两个都已经看出来了。”
宁春月道:“不装了?”
关慕白轻轻叹息:“宁宁,我本不愿对你动手。”
宁春月抬眸看他:“当初你出卖柳叶宗的信息,换回你清风观大弟子的位置,后来你又出卖了什么,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国师之位?”
关慕白没有回答,他自石头后直起了身,周身气质也再不似往常那般谦和。那石头人看到动静,却并未攻击他。
他对宁春月伸出手,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宁宁,若你愿意,现在我还能带你出去,今后无论出现何种灾难,我都将保你平安。”
宁春月皱眉:“灾难?什么意思?”
“这你不需要知道。”关慕白道,“过去千年的平安只是假象,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变了,瘟妖只是开始罢了。但无论如何,我可保你平安,如今的我,不是从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关慕白了。”
宁春月凝视他一会儿,道:“五百年前救你,只是我遵循的道义。而今日的你,已经不是我最初遇见时那个可怜却善良的人了。”
关慕白伸出的手未动,笑意也未变:“你不愿来我这边?”
宁春月道:“你这边是哪边?”
关慕白没有答话。
宁春月问得步步紧逼:“你体内的磅礴灵力是谁给你的?建康府这次的瘟妖作祟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慕白叹息着收回手:“我一直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哪怕你有一次选择了我,我便会牢牢抓住你……”说着一顿,“可你没有。”
宁春月沉默。
“既然如此,你便陪谢延珩,一起死在这儿吧。”关慕白脚下一点,一跃而起,竟是落到巨石怪人的肩头。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一瞬间那巨石怪人眼中的红光更甚,似是躁狂了起来。
关慕白却轻飘飘一转身,头顶法阵闪过一道光,是将他送了出去。
宁春月看着发生的一切,想起些过往,心头不免千头万绪。可最后,她只转头问谢延珩:“方才可调息好了?关慕白把我们关在了这儿,想来接下来便是硬仗了。”
“灵力已恢复得差不多。”谢延珩道,“你该说要跟他一起,这样他会带你出去。”
宁春月道:“若只你一人留于此,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听她这样说,谢延珩面上表情不免动容。他垂眸掩藏心绪,转头看向暴躁异常的巨石怪人,道:“若有下次,不必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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