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是很大,骤然从相对温暖的环境进入到冰冷的雨里,桃子又开始头疼了,伴随着头疼而来的是脑海里响个不停的滴滴声。
她烦躁地甩了甩头,忍耐着太阳穴的钝痛,跑到地势较高的地方四下张望,终于在北边稍远一点的地方看到了聚集的灯光。
看距离大概两三公里,桃子往那边走过去,寄希望于好心人家能施舍一些药物。
桃子没想到药物竟然如此紧缺。
她跑遍了村里的人家,没有人能拿出退烧药,只有一位好心的婆婆看她淋着大雨跑过来求药挺可怜的,给了她一小袋米和一把伞。
修治醒来的时候,桃子已经出门很久了。
壁炉已经几乎要灭了,只剩一点细微的火星,并不足以带来光亮和热度。小屋又黑又冷,也静得吓人,耳边只有雨滴冲刷屋顶的声音。
被丢下了吗?修治垂下眼帘,所有表情都隐没在黑暗中,他紧了紧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高烧未退咳嗽声无比嘶哑。
“好难受啊……”雨声也好烦。
“哞哞?”听到动静的哞哞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
“诶?”修治伸手摸了摸头枕着的软乎乎,“哞哞?”
哞哞甩了甩尾巴,尾巴末端勾住修治的手臂:“哞~”
感觉到小孩在不安,哞哞还贴心地开始发光,是温暖的橘色光晕。
“你还在啊……”告别了黑暗,修治稍微定了定心,恐慌的感觉稍褪了一点,“之后怎么办呢……”
不能回去,回去会被更加严密地看管,再难有第二次离开的机会了。可是继续走的话,修治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而已。
算了,早就知道不是么,不该有多余的期待……
砰——
木门被大力踹开,哞哞被吓得把头埋进两只前蹄中间,毛发刷地一下变成了灰白色,整只牛画风宛如线稿。
修治抬起头,眼睛中是还没来得及藏好的委屈和一瞬间的愕然。
“小修治,我回来啦!”
桃子携风带雨地进门,用脚勾住门板又把门关上。
她歪着头用脖子夹住伞柄,左手拎着个水桶,腰间挂着几条干净的毛巾,右手肩头扛着一个麻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正随着她的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她来了她来了,她扛着麻袋走来了!她来了她来了,她提着水桶进来了!
短短几米的距离愣是让她走出了叱咤风云的感觉。
修治感觉自己刚刚升起的一点点e就被桃子开门这一脚给踹了回去。
“这地方真不错,人杰地灵。”桃子哗啦一下把东西都卸了下来,蹲在地上开始拆麻袋。
“咳咳咳…你?”修治一下子坐了起来,差点被自己呛到。
桃子麻袋里掏出打火机,重新去点燃篝壁炉。修治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声音也温顺了下来,带着一丝笑意问道:“桃子姐,你去打劫了吗?”
桃子本来有些倦,听见这话立马就不困了。
“我跟你说,我简直是服了……”
从那位好心婆婆家离开后,桃子沿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感慨还是好人多,结果刚刚这么想着立刻就遇到了一群流氓醉鬼。
乱世出刁民,这伙人都是半大青年,几年前征兵时他们年纪还小就被留了下来。家中大人不在,他们没人管教,也不去上学,平时就拉帮结伙凑在一起,慢慢就成了为祸乡里的地痞。
要是换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可能真就被这群人祸害了,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桃子。
一开始桃子是有些慌的,全靠自己轻轻一捏就能捏碎木柴的怪力给自己加油打气。
但是真的动起手来之后,桃子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一些战斗经验似的,凭直觉和身体记忆出拳,没一会儿就把这群人揍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
当然了,桃子自认为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实在做不出把这些人扔在雨里的事,于是桃子劝(逼)导(迫)他们互相搀扶着回到他们的聚集地,然后从他们的聚集地里稍微拿了一些东西作为护送他们回家的报酬。
“我是不是很善良?”桃子看向修治。
快夸我快夸我。
修治:“啊,对,没错。”可以说是非常牵强。
哞哞倒是很捧场,点着头鼓掌。
得到满意答复的桃子开心了,开始借着火光整理带回来的战利品:“我怀疑我失忆前可能是杀手之类的,我也太能打了。”
她说着,从麻袋里掏出一根随手划拉进去的铁管,一节一节地捏成了铁片,“你看,我还特别有劲儿。”
修治干笑,几个小时以前到底是谁装傻充愣不想承认自己捏碎了木头啊?
不过他没敢把这话说出来,他盯着铁片沉默了一会,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默默地咽下了吐槽,艰难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以前是做货物搬运工作的呢?”
“我觉得是杀手。”少女杀手的人设才有流量,少女搬运工就绝对达咩。
“不能吧,杀手不是应该杀气腾腾沉默寡言吗?”修治再次否定。
“……”桃子抿住嘴巴,尝试面无表情释放杀气。
“噗——”修治笑了出来。
桃子长了一张相当可爱的脸,即使是故意板着,嘴角也是微微上翘的。圆溜溜的眼睛瞪大的时候看上去反而像是在撒娇,根本不会有什么杀气。
桃子沮丧地塌下肩膀搓了搓脸,这种帅气的人设果然轮不上她。
桃子在麻袋里翻来翻去,把能用的东西递给哞哞,哞哞一样一样摆好,其他暂时想不到用途都堆到一边,单独拿了两对碗筷出来,已经提前清洗过了,可以直接使用。
“要盖被子吗,看上去还挺新的。”桃子从麻袋最里面掏出困成一卷的棉被,被面摸着暖烘烘的,已经完全吸收了炉火的热度。
“噫,我才不要盖男人臭烘烘的被子。”修治抗拒地摇头:“当做床垫好了,怎么也比杂草好一些。”
桃子想了想觉得也对,把被子递给哞哞:“哞哞去铺床好不好,我给你们煮粥喝。”
得到新任务的哞哞开心地点头,把被子接了过去。
水桶里有满满一桶清水,但那是桃子要用来盥洗的,一路上也接进去不少雨水,用来做饭总觉得不干净。
好在哞哞拿出来的牛奶还有很多,桃子干脆用牛奶代替水,架上锅开始煮粥。哞哞贡献的牛奶自带甜味,想来煮出来的粥也不会难喝。
忙完食物的事,桃子又把毛巾用水浸湿,拧得半干后叠成几折,走到床边把毛巾盖在修治的额头上。
“没有找到药,只能多忍耐一下了,等下喝完粥睡一觉,明天应该就能退烧啦。”
修治躺在温暖的床上,眼皮开始打架,听到桃子的话就迷糊地说:“其实我感觉已经快要好了。”
哞哞点点头,扯了扯桃子的衣袖。桃子看向它,它就指了指炉边空了的奶瓶,然后比划出一个大拇指的雏形。
也是难为你这么用力地把蹄子翘起来……桃子大概理解了它的意思。
“你是说牛奶可以治病?”
哞哞点了点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皮,然后不停比划。
“哦哦,你是说现在你每天能产出一瓶,以后会增加……等等,奶是你自己产的?”
这下别说桃子,连快睡着的修治都精神了。
修治偏过头看向哞哞:“你是什么时候挤的……不对,你看上去还是只小牛呀!”
“原来哞哞竟然是奶牛吗……是我见识浅了,我以为奶牛会是黑白花的。”
“哞哞~”被两人目光注视着的哞哞有些脸红,用前蹄捂住了脸。
“唉,魔法奶牛嘛,正常的正常的,难以置信的事就都是魔法。”桃子木着脸自己说服自己。
再见了,她逝去的世界观。
不过问题不大,不就是魔法奶牛吗?科学也是可以和魔法共存的嘛,大概。桃子又把碎了的世界观拼凑了起来。
既然已经快要恢复了,那就可以擦洗一下了。
一下午又是入水又是出汗,不洗一下就感觉很别扭。不过条件有限,桃子只能另起一锅烧水,等到水烧得滚烫,再倒回桶里,来回两次总算把一桶水调节到合适的温度。
桃子把水桶拎到床边,把修治额头的毛巾拿下来扔进了热水里,反复拧了几次递给修治。
“给,你自己擦一擦。”
修治坐起来,看了看手中的毛巾,又环视一圈四周难以言喻的环境,眉头快要拧成麻花。他盯着毛巾看了半晌,像是面对了什么世界级的重大难题,最终他还是选择认命。
“桃子姐,你先转过去。”
桃子哼了一声,跑到壁炉边盯着奶锅,大约等了十几分钟,奶锅的盖子已经被蒸气顶来顶去了,桃子听见修治喊她。
回头一看,他已经自己收拾好了,正安静地侧躺在被褥上,眼睛乖巧地眨了眨。
桃子过去拎走水桶:“好了,该你转过去了。”
“哼。”修治也学桃子的样子哼了一声,然后讯速翻身面壁。
“用你用剩的脏水我都没介意,你哼什么呀?”桃子戳了戳修治。
修治没回头,又哼了一声:“我才不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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