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过后,作为准高三学生,学校特地留大家下来补了二十来天的课。
正式放假的前一天傍晚,因为补课期间学校抓得松,顾殇和许木筱中间隔了一小段距离打算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路过大榕树下时,一道温沉的女声叫了顾殇一声。
顾殇循声看去,恰好看到站在大榕树旁的保安亭的陆萍。
顾殇让许木筱先站着别动,他自己走到陆萍跟前。
许木筱看着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陆萍好像很开心,嘴角的弯起的笑一直没松下来。
突然,她见陆萍朝她挥了下手,似在示意她过去。
但她又不太确定,怕自己自作多情了,所以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蓦地,顾殇也回头看向她,嘴唇翕动。她听不到声音,但她从他的口型猜到他在说:“过来。”
这回得到准确的应允,许木筱才敢过去。
她走到两人身边,乖巧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木、筱。”
像是怕自己喊错了,陆萍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唤着,似在确认。
她的声音很好听,轻轻缓缓的,像是叮咛的水流声,让人放松。
她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浑身透露着一股温柔矜贵的气质,但又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切感。
她拍了下顾殇的手臂,嗔笑一声:“你倒是出息了。”
随后又走到保安亭前的石桌上,上面摆了几盒吃的,陆萍把盖子打开,招呼他们过来吃。
顾殇拉起许木筱的手就要走过去,但许木筱止住他了:“我也过去吗?”
顾殇:“不然?”
许木筱:“可保安就在保安亭里,咱俩这样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
顾殇:“人家只会以为咱俩是兄妹。”
顾殇的话让她安下心来,也是,陆萍就在一旁呢,再放肆也总不可能当着长辈的面谈恋爱吧。
为了不让陆萍起疑,许木筱还特地挑了一个离顾殇比较远的石椅坐。
陆萍做了很多好吃的,像是知道许木筱喜欢喝青柠绿茶,还特地带了一瓶给她。
陆萍的好意一时让许木筱有些没缓过来,好像自己才是陆萍亲生的,至于顾殇,反倒成了一个过来蹭吃蹭喝的而已。
陆萍似乎很喜欢许木筱,尤其是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整个眼睛都是笑眯眯的。
许木筱吃饭并不慢,但她吃得享受,看的人也享受。
察觉到了陆萍的目光,许木筱嘴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有点不知所云地也回看陆萍。
为了缓解对视的尴尬,许木筱稍显僵硬地问了句:“阿姨不一起吃吗?”
陆萍手不自觉地覆上她的酒窝:“你吃就好,多吃点。这小脸蛋可真好看,尤其是这个酒窝。”
许木筱懵懵地点点头,礼貌地回道:“谢谢阿姨。”
陆萍又继续言:“阿姨小的时候就特想自己长一对酒窝,但是没办法,所以打小就一直给小殇灌输要给我找一个有酒窝的儿媳妇的思想,没想到他还真办到了。”
喝着青柠茶的许木筱听到这话喉间一顿,少许茶水涌到鼻腔里,猛地咳嗽起来。
等缓和些了,她眉宇惊诧地说道:“儿…儿媳妇?”
听她这么问,陆萍也有些迟疑地问道:“你不是小殇的女朋友吗?”
随后又把矛头对准顾殇:“你不会是在骗妈妈吧?”
顾殇不紧不慢地吃着自己的饭,眼皮没撩起来一下,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儿媳妇比较害羞行了吧。”
顾殇此言一出,再次让许木筱露出震惊的神色。
一般人不应该是要瞒着家长自己谈恋爱的事吗,他怎么还主动交代了?
还有顾阿姨,她不应该是极力阻止自己的儿子谈恋爱吗,她怎么看着挺开心的?
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啊…
陆萍的手又搭上许木筱的后背:“那就对了嘛。”
“啊,对…”
许木筱的脑子还处于待机状态,除了附和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在陆萍没再说什么,让她安心地结束这顿饭。
只是饭后,又是一阵尴尬。
顾殇吃得慢,盒中的饭还剩了一些。不好意思先走,许木筱只能坐着等他。
像是注意到了许木筱的心绪,剩下的几口顾殇加快了些速度,没让她等太久。
吃过饭,顾殇并没有要和陆萍叙旧的打算,陆萍也没想着要多看看自己的儿子,毕竟明天就回家了。
两人上了楼,但不是回教室,而是去顶楼吹吹风。
五楼再上的楼道里就只有两人的身影,这里几乎不怎么会有人来。
行走在微明的楼道中,许木筱问出了刚刚心里的疑问:“你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吗?”
顾殇似乎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回答得自在:“不做不该做的就行。”
许木筱疑惑:“什么是不该做的?”
“亲亲吗?可是情侣间好像都是会亲亲的。”
顾殇沉默着,但许木筱误以为他是害羞了,她还挺喜欢看顾殇害羞的,毕竟很难得。
两人已经近乎走到铁门处了,许木筱调戏般地又继续说道:“你想不想…”
话还没说完,顾殇身子突然贴近,将她逼到墙角处,那只温热的大掌抵在冰凉的墙上。
许木筱一侧头,就是顾殇那微微凸着青筋的手臂。
她的心扑得飞快,两人的距离太近,她像是被他禁锢了一般,动也不敢动。
可顾殇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的喉结滚动了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圈在她的脸上,脸越贴越近,她几乎都能感受到顾殇喷在她鼻尖上的热气。
顾殇移动的速度很慢,似乎是在享受着这个过程,但又像是在让她煎熬。
现在的她更多的是害怕,她想劝顾殇冷静点,可别忤逆了顾阿姨的话。但她的嘴巴像是被胶带封住了一般,唇线禁闭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两人的鼻尖快要碰上之时,顾殇的脸突然偏了个方向,嘴唇不经意地擦过她的脸,停在她的耳畔处,低沉的嗓音缓缓吐出几个字:
“你想都不要想。”
下一秒,门串被拉开的清响晃荡在楼道间,顾殇已经收回贴在她身侧的手臂,兀自走进楼顶。
许木筱在原地愣了几秒,缓过神来后,觉得自己有点丢脸。
她朝门内看去,顾殇正站在中心的路灯处,光影全都集中在他身上,耀眼又夺目。
蓦然间,顾殇视线投向那昏暗的楼道里,看着身子还半贴在墙上的女孩,他说道:“过来。”
许木筱应声走去,顾殇的视线已经恢复在上空。
她顺着顾殇的目光看去,天色已沉,黑色的幕布下是满片的星空。
有几颗星星似乎会闪,好像还有正在移动的。
晚风乍起,送来丝丝凉意。无言的夜色,是静谧的美好。
放假的那一天是林意来接许木筱的,不过不是送她回去,而是把她接到自己的公寓里。
隔日,许木筱特地起的很早,衣柜里的几条裙子来来回回地换了好几遍,始终拿不定哪条穿起来好看。
最后林意看不下去,帮她搭了一套。
林意是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也知道今天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许木筱有什么事从不会瞒她。
换好裙子,林意又帮她扎了个丸子头。
她和顾殇是约在林意公寓对面的半糖里,走过去不到五分钟。但她觉得顾殇会提前去,所以自己也提前出发。
到了店里,她扫了一周没看到顾殇人。刚想给他发个消息告诉他自己到了,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顾殇发来的。
顾殇【二楼】
她瞬间会意,握着扶手跑上二楼。
二楼只有一个人在,她不难看到他。
许木筱走到顾殇身边坐下,顾殇已经把饮料点好了,以为她会坐他对面,他便把那杯青柠绿茶摆在对面座位的桌面上。
只是除了林意,许木筱并不是很喜欢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她会紧张。顾殇倒也无所谓,把那瓶青柠绿茶重新挪到自己身侧。
许木筱插上吸管,吸了一口,脸都快埋到瓶口上了。
明明都避免了对视的尴尬,为什么还是会感到不自在。
好像是因为自己扎了个丸子头,之前和他们一块儿出来都是随意地绑了个高马尾而已,这会不会让顾殇觉得自己太刻意了。
她的下巴抵在瓶口上,身子保持不动,头悄悄地偏过一个角度想看看顾殇在干嘛。
结果顾殇后背倚着椅背,身子离了她一小截,正从后面打量着她。
视线相撞的瞬间,许木筱立即缩回目光。
完了,要知道就把姚蕴也一起叫出来了。
至少不会落得这么尴尬的局面。
顾同学,别干坐着,你好歹也说句话吧。
或许是顾殇听到了她内心的乞求,他在她身后缓缓说道:“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听到顾殇吱声了,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很快恢复回平日里的那样:“没有啊,我是在想,你刚刚是怎么知道我到了的。”
她才刚踏进店门几秒,话都没来得及和店员说一句,顾殇的消息就送到了。
要不是知道顾殇这人是正常的,她还要以为顾殇在她身上安了监控呢。
顾殇身子没起,从环着的双臂中抽出右臂,笔直的指向前方那块大块的透明玻璃窗,说道:“从那儿看的。”
许木筱恍然大悟般地点了下头,随即又埋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一秒,她的头上突然传来一道奇怪的触感。好像没有人在碰她,但又好像是有人在碰她。
她往身侧一看,映入眼帘的是顾殇结实的手臂。
他居然在捏她的丸子头?
许木筱身子有些僵硬,一时忘了推开他的手,呆呆地问道:“你干嘛?”
像是过完瘾了,顾殇收回自己的长臂,问道:“自己绑的?”
许木筱摇头,回答道:“我不会,我姐姐帮我扎的。”
顾殇:“挺适合你的。”
什么?
他这是…在夸她?
许木筱的耳根爬上了几点红意,难得能听顾殇夸一回她,虽然有些羞涩,但内心也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细腰抵在弯斜的扶手处,头稍向前伸,想离顾殇更近些。
她的一只手抓上顾殇椅子上的扶手,那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期待,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顾殇知道她听清楚了,只不过是想再听自己夸她一遍。
可他不太想顺她的意,他拿起自己桌前的柠檬红茶喝了一口,随后又将其放回原位。手掌顺着瓶身上的水珠一路滑落直至尾指的侧面碰到冰凉的桌面,他的小指在桌上流畅地划过一道弧度,五指的指腹都盖在桌面上,指尖有节奏地叩响桌面。
他微微颔首,眼角漾着少许随意:“挺一般。”
许木筱挺起腰,“切”了一声,俨然是不信。
顾殇眉眼间带着极淡的笑意,问道:“等会打算去哪?”
许木筱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去,这一片四周都是繁华的商业街,到处都林立着早早开门的店铺。
其实她也不知道要去哪,但似乎哪里都能去,反正横竖都是逛街。
许木筱也学着顾殇那副随意的样子,大手一摊:“都行啊,走到哪就算哪!”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了句:只要最后能让她安全回家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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