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首演的票卖得一般,三百人的小剧院,坐了零散几十个人。然而这几十人,每隔一阵子齐声发笑,在最后的结局,颜莉在台上听见有观众哭泣发出的声音,心里还是震撼了。
后来,这部剧的票卖得越来越好,演出第二个月时,上座率已经很可观了。
不管演出多少次,每一次上台,当光照在颜莉的身上,当台下有人发出笑声,有人惊呼时,颜莉心里还是会忍不住颤抖。
荣幸说的对,舞台剧有神奇的力量,你知道有一束光会为你亮起,总有观众是为你来。
每次演出结束,整个剧组的人都会留下来,认真地复盘,做微调。休息日时,开会互相“□□”对方做不好的地方,又难熬又上瘾。颜莉被说了好几次,比如有一次中年之后的台词太年轻,她便跑到集市上,观察买菜的人,呆呆地观察着,一看就是一上午。
江飞说她笨,这种事情明明可以看录像,荣幸在一旁无奈地笑着摇头。
十一月的某天下午,本来应该要去剧团继续排练,颜莉提前到了荣幸的家,说要找他练台词。
“现在?”荣幸刚换好衣服要出门,看到她焦急的模样,忍不住担心地问,“怎么了?”
“上次不是说我结局不行吗,突然我就忘了怎么做了,我想再练练。”她也不管荣幸答不答应,进来放下包,笔直地坐在桌前。
荣幸之前做的微缩小房子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她“诶”了一声,碰了下门,居然加了合页,可以自由开关,还严丝合缝的。“哇,你以后要是不当演员了,你可以去卖手工艺品。”
荣幸挑眉,“你在诅咒我?”他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别碰坏了。”
“我哪敢啊。”颜莉拍拍手,“我以后得演艺生涯还得仰仗您呢。”
“得了吧。”荣幸让她站起来,“不是练台词吗?起来。”
荣幸平时对她很严格很严格,说一不二。颜莉想,他大概真怕她吃不了这一行的饭。a市优秀的演员太多了,就连知闲这样的商业剧团,演员基本都是表演本科毕业。
练了一会儿基本功,又念了破壁的台词,最后,荣幸奇怪地说:“没问题啊?”
“哪里没问题了。”颜莉反驳道,“我都没有发出颤音,没发现吗?”
“那是你情绪没到位。”荣幸又重新开始收拾东西,“你声音条件天生就比别人好,实战比较重要,走,排练去。”
颜莉磨磨蹭蹭的,不想马上走,还是荣幸拉着她。
等车的时候,荣幸问:“你今天怎么有点奇怪啊?想什么呢?家里的事情吗?”
“大概因为今天接了林平导演的电话吧。”颜莉说,“突然就不自信了。”
“瞎说。”荣幸还记得她之前说过的话,“你不是经常说你在剧组里ng最少吗?”
“以为那个角色前期很少台词,都是靠我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颜莉俏皮地捧着自己的脸,她也的确回忆起了拍电影的时候,收起动作后说,“我感觉自己是传说中的体验派,女主角第一天进城干了活,我就真去干了半天活,把手指弄糙了才拍的那场戏。”
“哪有什么体验派技术派。”荣幸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颜莉找不到话题了,她看了看灰色的天空,说:“天气还挺冷,好想吃雪糕啊。”
荣幸无奈地摇摇头。
车来了,车上人有点多,荣幸站在颜莉身后,把身后拥挤的人群隔开。颜莉还想着事情,没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到了知闲,办公室里的冷清让荣幸诧异,“今天不用上班吗?人都去哪儿了?”
“对啊?”颜莉摸了摸脑袋,“难道我也记错了,今天不用上班?”
想起刚才她奇怪的举动,荣幸撇嘴,扳过她的肩膀,问:“你老实告诉我,有什么事情?”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小储物间的门被挤开,江飞冷不丁滚了出来,他脸色着急地指着储物间的其他人,转头又震惊地看着江飞。
“生日快乐!”师珊珊欢快的声音从办公室另一头传来,她手里拿着一个蛋糕,见到摔在地上的江飞和走出来的其他同事,呆愣住。
两秒的安静之后,办公室炸开了——“江飞你会不会搞惊喜啊!这都能穿帮!”“都怪二毛推我!”“能怪我吗?这么点地方我都快成肉饼了!”“颜莉,你怎么没拖住荣幸!”
“你们……”荣幸单手捂着脸笑了,“搞什么名堂?”
颜莉也遗憾地指着江飞,“真笨啊你!”
卓思远挤了出来,拍拍手让大家停下来,“好了!寿星来了!主场给寿星!”
蛋糕被放到了桌上,刚才的插曲拖延了时间,蜡烛都流泪了。师珊珊托腮看着蛋糕上的字,羡慕地说:“才二十四岁,真年轻啊!”
荣幸许了愿,吹灭了蜡烛,几个人纷纷拿出了礼物——江飞送的是睡眠眼罩,卓思远送了一支钢笔,师珊珊送了个机械键盘……人一圈说完,荣幸将目光转向颜莉,“你呢?”
颜莉摊手,两手空空,“我生日时你都没送过我礼物,我凭什么送给你?”
“哇!”同事们炸锅了,“颜莉你真狡猾,早知道我也不送了!”
荣幸反而笑了,“那你记住了。”
今年是荣幸第一次在公司过生日,卓思远特别让李彤和赵承城别出现,免得聚会变成了员工动员大会。两个老板也识趣,将场子留给了年轻人们。
师珊珊提议的让大家在公司吃火锅,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菜,一边吃一边聊着今年发生的事情。
“当初陈导来的时候,我以为荣幸可能就要走了。”黄毛说完,几个人附和。
卓思远将他刚涮好的羊肉倒进荣幸碗里,一边说:“虽然这么说不厚道,也多亏那件事,我们剧团重生了。”
荣幸也一脸感慨,但他习惯了不在众人跟前发言。
江飞吃的一嘴的东西,嘟囔着:“我也是那之后想明白了,他这样的都要努力,我凭什么不努力?”
“切!”几个人发出嘘声,纷纷对江飞的话表示不信。颜莉说得最大声:“你说这话,问阿春同不同意!”
江飞一下子又成为众人开涮的对象,嘈嘈杂杂地吃完了一顿。大家一起收拾了东西,师珊珊提议出去逛街。
天暗得早,六点外面都黑了,路灯纷纷亮起,将天地都熏染成淡黄色。
市中心旧城区的夜市是最繁华的,江飞嚷嚷着要去感受最地道的a市夜生活,不过师珊珊不喜欢,说那里现在人多,鬼都挤不进去。投票之后,选择了附近的商业街。
商业步行街基本都是年轻人,什么样的店铺和摊子都有。今晚刚好办了个歌舞主题,街上跳街舞的,唱歌的,什么人都有。大街上琳琅满目,知闲的人便走散各做各的。颜莉盯上路边的冷饮摊,忍不住从队伍里挪步过去。
“老板,甜筒,来个五块钱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准备掏钱。
“两块钱就好了。”荣幸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顺便将钱付了。颜莉眯着眼睛看他,他便说:“冬天吃雪糕对脾胃不好。”
“我又不是八十岁。”颜莉说着,开心地从摊主那里接过甜筒,小小的一个。
“等一下,头发别沾了。”荣幸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蓝交接的发带,将她的头发绑了起来。
颜莉最近刚去把头发拉直,所以一直披散着。她的头发多但细,风一吹发丝就到处飘。荣幸绑头发的时候,凉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颈,她忍不住轻微抖了一下,悄悄地深呼吸了两下,才压制了那股悸动。
“哪里买的?”颜莉摸了摸头发,绑得不紧,刚刚好。
荣幸指了一下不远处卖发饰的摊子,“那里,你不是说我没送给你礼物吗?”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到处看了看,走向另一头,那里也有一家精品屋,里面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她故作大气地说,“五块钱以下的随便挑,姐包送。”
这里的东西当然不止五块钱,不过荣幸还是笑着进去了。
两块钱的甜筒也就两三口就吃完了,颜莉拍拍手上的碎屑,闲庭信步般地在店里面逛着,她的目光被一对娃娃吸引,把荣幸喊了过来。
她拿起娃娃,问:“送你这个好不好?还有头发呢。”
那是一对胶皮娃娃,做工一般,不过身上穿的小衣服挺精致的,颜莉看中的是它们的尺寸,“你看,这个摆在你那个小房子里,不是挺合适的吗?”
“太诡异了吧?”荣幸嫌弃地拿过其中的男娃娃,仔细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深,“你好歹也是学艺术的,审美这么差?”
“差吗?”颜莉看着手中的娃娃,“挺好看的啊?”
她执意买下了那对娃娃,荣幸却只拿走了其中的男娃娃,“女的太丑了,留给你自己吧。”
“这是一对,哪有分开的道理啊?”颜莉相当不理解,她转念一想,笑道,“还是你故意一人一个,唉,你喜欢我直说,不用这种小动作,我又不会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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