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穿越剧分为古代和现代。现代部分在最初已经拍完了,颜莉对剧本琢磨得透彻,知闲的经验给了她很大的帮助,所以戏份衔接没有问题。
或许因为她是古典舞专业毕业的,古代培训她也是得心应手,尽管培训的时间不长,但举手投足甚至比剧组其他人好。
不过,汪鸿文对她还是极其不满意,比如说她是现代人穿越到古代,怎么会那么容易成为“古人”,等她调整到现代状态时,他又不满意,说她已经在古代待很久了,怎么可能还是现代作风。
一开始,颜莉将这些话当成宝贵的建议,后来发现,导演组大部分时候只找她一个人的茬。
拍摄的最后一个月都是古代戏份,陆续有演员杀青,颜莉请了一周多的假,回来时耽搁了一些拍摄进度,汪鸿文对她的态度更不能好了。
当初颜妈妈还在的时候,颜莉向来报喜不报忧,她总觉得,将这些事情放在父母面前,只是徒增他们担心而已。
现在,颜爸爸一脸无所谓,傍晚时工作结束,颜莉走到他旁边收拾东西,他好像刚才睡了一觉,双眼婆娑,问:“结束了?可以回去了?”
颜莉的心凉到了谷底,她抿了抿嘴,说:“对,回去吃饭吧。”
“嗯。”颜爸爸含糊地回答着。
一路上,颜莉都在心里安慰自己。
他失去了相濡以沫的挚爱,他现在只是没有反应过来,等度过这段时间,肯定会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可是任凭她怎么解释,她都无法明白,她不是父亲的仇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苦难视而不见?
或许看着她痛苦,他更好受一些?
待她关上父亲的房门,一切安慰自己的话语又都无效了。她靠在门上,看着左右两边空荡荡的走廊。
此时八点多,酒店各个房门里发出了热闹的声音,这一切都和颜莉没有关系。
颜莉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向电梯,她不想再在房间里待着了。恰好走到酒店楼下的花园,荣幸打来的电话。
手机的屏幕亮了好久,颜莉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或许是春天的夜晚太冷了。
荣幸柔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颜莉,叔叔还好吗?”
颜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怨气。
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会一夜之间视她如仇人一样,别人又能怎么将她放在心上?她之前居然会认为荣幸喜欢她,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在一起罢了。
回想这几个月的种种,颜莉深吸一口气,心里冒出声音:他根本就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和他客套那么多,维护自己一文不值的尊严。
颜莉笑了一下,“不好,他见我被汪导骂都无动于衷,大概随着妈妈去世,他还没建立好对这个世界的留恋吧。”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反而庆幸,还好家里的房子卖得早,不然守着一屋子的记忆,还真难以活下去。”
荣幸诧异地问:“汪导为什么骂你?”
颜莉踢开脚边的石头,说:“故意的呗,他认为我挤走了定好的女主角,流失了好大一笔投资,骂都是轻的。还有其他演员,连戏都不愿意和我对,只要我演错一条,整个剧组都挨骂,不得不说,真是好手段呢。”
她报复一样,将所有的事实全盘托出,她了解荣幸,她能来这个剧组拍戏,肯定有他和苏云清的交易,她过得不好,他肯定也不好受吧?
颜莉勾起嘴角,笑了起来。
“颜莉……”
熟悉的声音在颜莉背后响起,她下意识地回过头,脸上的笑容还残存着僵硬在脸上,而对面的荣幸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手机,深深地皱着眉头。
颜莉顿时没了力气,抓着手机的手垂下,手机也掉在了地上。她像一个第一次作案的小偷被当场抓住一样,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荣幸缓缓走过来,将她的手机捡起来,塞到她手中,“你之前怎么都没告诉我这些。”
颜莉抬眼,说:“告诉你有用吗?我给你写信你不回,电话从来都是三言两语,你连短信都舍不得发。我告诉你干嘛?”
荣幸眼角一抽,像被刺痛了一样,“那你今晚又为什么告诉我了?”
颜莉说不出话了,她不想承认这是为了让他也不开心。
荣幸不追问了,他看了下酒店,问:“叔叔在哪儿?”
“休息了。”
荣幸想了想,问:“他这两天都和你一起去片场?”
颜莉点头,“他说我妈生前就想看我工作的样子。”
她说完这句话,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母亲一辈子都是优秀的护士,倍受医患人员好评,从来都不敢轻易休息,这么多年以来,来看她表演的此时零星可数。
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
荣幸盯着她的表情,单手为她拭去泪水,“人就算能一夜长大,也会来不及学习怎么当一个成年人。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他这句话彻底冲破了颜莉的方向,她垂着双手,无声地流泪。
荣幸将她揽入怀里。
他身上暖烘烘的,烘烤着颜莉的脸,她仿佛又活过来一样,睁开了被眼泪缠住的眼睛,看见了周围的灯红酒绿。
“呜呜呜……”她将脸埋进荣幸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
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释放了。
半个小时后,荣幸酒店的房间。
荣幸给颜莉拧了一把热毛巾,让她敷脸,一边说:“你看你哭成这样,明天还怎么拍戏?”
“还不是你勾的。”颜莉用毛巾捂着脸,放松了不少。
荣幸坐在她对面,说:“从明天开始,我照顾叔叔,你安心拍戏,还剩两周多的时间,把我当成你的助理。”
颜莉将毛巾拉下,露出一双眼睛,“还没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荣幸笑了笑,“我忙完了,剧本也写完了,知闲暂时不需要我帮忙,还有小卓导。”
还是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颜莉也不继续问了。
荣幸拿起颜莉身旁的剧本,那是刚才他让她拿过来的,他翻了几页,上面已经有了不少记录,剧本很旧,基本没有空的位置。
他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颜莉不好意思地说:“我进剧组时错过了一次研读,后来没有什么人愿意配合我对戏了。”她抬头仔细想了想,“难道汪导真的骂对了?”
这阵子她浑浑噩噩的,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做不对,但是自己没有察觉。
“明天拍什么戏?”
颜莉将剧本翻到了明天的场次,“拍这几场,我和男主角的对峙戏份。现在拍皇宫戏。衡城不下雪,我们组蹭了隔壁组的造景。”她说着笑了起来,“所以进度要快。”
荣幸低着头认真地翻着剧本,“这么活泼的角色……后期沉稳了,剧本还挺有意思的。”
颜莉以为他职业病犯了,正要和他说说剧本的特点。没想到他转口说道:“我和你一起对戏。从你明天开拍的那条开始。你词背得熟吗?”
颜莉钝钝点头,“但是对手的词没背。”她实在没精力背更多的了,难道是这个原因,现场才状态不好?
荣幸握着剧本站了起来,颜莉也起身,他说一句台词,她接下面一句。不一会儿,她被打断了。
“这句话应该有一个语气转折。”他靠拢过来,指着剧本上的一句短台词。
这么短的一句话都要转折吗?颜莉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加一个表情变化,像这样。”他自己说了一遍,转折处眉头微皱,眼神向右瞥去。
起伏的语气,带着约等于稍纵即逝的一个表情,看起来生动极了。颜莉看呆了,低头又想了想之前的几场戏,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处理?
虽然汪鸿文有针对的意思,但她之前演得的确不怎么样吧?可惜电视剧拍完了就永远定格在胶卷上,不能更改结果了。能改变的只有未来的戏。
然而转念一想,她又有些垂头丧气,“摄影师有时候会避开我的位置。有时候明明是我的台词,带的却是其他人的镜头。”
她早在看回放的时候发现了,最初还能弱弱地指出来,后来发现人家压根不在意,后来她便放弃了。其他人能在镜头之外放松状态,她难道不可以吗?
荣幸挑眉,“汪导这么自暴自弃?”
听到他这个评价,颜莉笑出声,她瞬间释怀,“对哦,这是我的作品,也是他的作品,他这么耍脾气,最终也只有观众受到伤害。”
至于现场的其他主创,他们也不过是将集体冷暴力附加在这部戏上面,最终得到的也只能是得不偿失。
荣幸深以为然地点头,“即便不在镜头内,你的表演也要到位,对角色的理解不能马虎,你忘了,你说过,在舞台上每演一秒就少一秒,怎么能不珍惜呢?”
他这番话让颜莉心里重新盈满了力量,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不会被打倒的!那荣导,我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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