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思远在车上骂了一顿江飞,又说:“不是我说你,你不用对荣幸和珊珊那样吧?这种事情告诉阿春真的有好处吗?”
颜莉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用手枕着自己的脸斜靠着,想着阿春的事情。
如果是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她会告诉阿春吗?
“我应该也不会告诉她。”颜莉坐正了。
卓思远松了一口气,“对嘛,所以珊珊和荣幸第一反应是瞒下来,也是人之常情。”
颜莉说:“阿春家里重男轻女,她独自一个人来到a市,江飞是她唯一能倚靠的人。”
卓思远感慨着:“是啊,她现在还带两个孩子,虽说孩子上幼儿园了,家里条件也比以前好了一些,总归走不开,需要一个男人……”
“不是。”颜莉说,“阿春不是那种人,她在嫁给江飞之前,就打算了许多事情。不过结婚让计划泡汤了而已。”
“什么计划?”
“好几年前,我们一起吃夜宵,她说过想开一个属于自己的超市。”
卓思远“哦”了一声,那个“好几年前的夜宵”他并没有参与。
“所以,如果她有自己的超市,她就不需要男人了。”
卓思远手一滑,车子差点出线,“宝贝,你是怎么从江飞出轨得出阿春需要开超市的?”
颜莉被滑车吓得惊魂未定,冷静下来后她叹了口气。
卓思远明白了,“所以你不会告诉阿春真相,但会帮她开超市?”他笑了起来,“你啊你,你知道在a市需要多高的成本吗?养孩子更不用说了,基本等于无底洞。”
颜莉又重重地叹气,“你们男人心真的太狠了。”
“我可不会啊,我一辈子都只对你一个人好。”
阿春的事情终究像一根刺一样,时不时刺挠一下所有人。第二天她打电话过来问情况,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第三天,她突然不打来了。
颜莉实在担心,从片场出来之后就赶到了她家。
和以前一样,阿春的家里井然有序,尽管有两个调皮的孩子,但孩子不在的时候,所有的玩具都收在箱子里,没有一件掉下来。
阿春的模样有些憔悴,颜莉到的时候,看她脸上带着泪痕,大概是哭过了。
颜莉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沉默地喝了一口茶之后,她想先问问孩子在哪儿。
阿春无力地坐下来,率先说:“孩子暂时在晚托班里,还没回来。”她揉揉自己的眉心,突然说,“昨天荣幸过来,给了我一笔钱。”
颜莉惊得微微张嘴,“为什么?”
阿春眼里渗出眼泪,“他告诉我了,他说作为江飞的兄弟,按亲疏来说,他替江飞瞒着无可厚非。不过江飞做出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怕我知道。”
“阿春……”颜莉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不明白为什么荣幸要直接给阿春钱。
阿春说:“我想不通,我做得够好了,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对我?”
“因为……”颜莉低下头,哽咽地说,“你倒霉呗。”
阿春没想到她这么回答,转过头看她,一滴泪落下。猛然想起,男人出轨离家这种事情,和颜莉所遭遇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尽管不该,阿春实实在在得到了一丝释放。人安慰人不是靠什么大道理,而是“我真的比你更惨”才最奏效。
两个人都沉默了,沉默过后,阿春冷静了不少。
“荣幸和我说,这种时候,没什么比钱更实在的东西,道歉的话他不会替江飞说。”阿春笑笑,“原来我想拒绝的,他没义务这么帮我,不过他坚持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颜莉终于说出了来的目的,“阿春,你开超市吧。”
“超市?”阿春愣愣的,几秒之后,久违的热情在心中燃烧,而后又有惶恐,“我什么都没有,怎么做?”
“会起来的。”颜莉也不知道哪来的信心,“你有经验,有那么多朋友,你还有孩子!”
最后一句让阿春笑中带泪,“那就试试吧。”
从阿春家离开时,夜色迷离。阿春站在门口犹豫地喊了一声:“莉莉。”
颜莉回头,楼道黄色的灯映照在她茫然的脸上,让阿春有些不忍心。
“你听说了吗,荣幸和珊珊分手了。”
颜莉从楼上下来时,感觉自己的脚没有踩实,她脑海里还回荡着阿春说的那句话。
原以为已经平静的心,似乎又惊起波澜。为什么呢?传说中爱情多巴胺的保质期不是才几年吗,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放下。因为不甘心吗?
她心不在焉地走出去,看见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卓思远从车上下来,朝着她招手。
颜莉深吸一口气,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那边暂时没我什么事情,所以我就过来了。”他为颜莉开了车门,上车之后,却没有马上启动。
颜莉还有心事,想着阿春的超市,又想着荣幸的事情,没注意到车子还在原地不动。
卓思远看着她,犹豫着问:“莉莉,你选择我……是退而求其次吗?”
颜莉抬头看他,“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卓思远握着方向盘,像抓着水中的漂浮,嘴上却笑着:“我总担心做得不够好,让你产生后悔的感觉。其实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爱上我……”话说着,开始沮丧起来。
颜莉不说话,心想他大概也知道荣幸和师珊珊分手的事情了。
他们这群人怎么总这样呢,总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和卓思远交往是为了荣幸,她就不能为了自己吗?一旦有事情发生,为什么第一时间担忧自己做得不够好,阿春是这样,卓思远也是这样。
颜莉低下头,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我是被你追到手的。”
“莉莉……”卓思远感动得眼神都颤抖了。
颜莉马上说:“而且,我们只是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怎么被你说得好像我下半辈子非你不可了?”
卓思远怔了一下,马上笑道:“对,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还得继续努力,让你一辈子都逃不掉才行。”
“土不土啊。”颜莉笑着骂了一句,“老是说电视剧了里才有的词,腻死了。”
“哈哈……”
第二天片场休息,颜莉说起了阿春可能会开一个超市的事情,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直愣愣地看着她。
荣幸说:“我记得她很久之前提过,现在物色好要去哪里了吗?”
一旁的卓思远看了一眼他,心想果然那一顿宵夜荣幸也在的。
颜莉摇摇头,“就一个决定而已。”
师珊珊听得心里不是滋味,可马上也接着问:“是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吗?”
“肯定的啊。”颜莉笑道,“要是不叫上你们,你们自己心里不得怄死?”
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有人说:“我怎么感觉我们颜莉越来越会来事儿了?以后说不定会成为我们惹不起的女人。”
卓思远提着筷子指着对方:“什么叫以后,现在你就惹得起了?”
“不敢不敢!有小卓导护着,谁敢惹她啊。”
师珊珊故意看了一眼荣幸,见他表情顿了顿,埋下脸扒饭,那股失落的神情把她爽到了。她心情大好,一改没及时参与帮阿春的懊悔,愉快地多吃了两口饭。
说到底,她就是个俗人罢了。师珊珊想。
江飞一直没有消息,原本来带着一点希望,没几天后,剧组正式决定换角。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秋季来临前,他们完成了南方场景的拍摄,又全部回到了a市。
原计划拍摄的场景却因为租金没到位,不让入场了。
赵承城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奏效,据说之前有剧组破坏了当地的设施,所以那边的房东十分谨慎。
拍摄突然停下来,所有人都焦虑了,颜莉问了一遍,才知道是资金问题。之前投资人给的钱用完了,因为重拍了江飞的戏,超出了预算,而荣幸又是一个喜欢抠细节的人,一不小心拍摄成本也增加了。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僵持无果,剧组宣布暂时停工两天。
所有人都很着急,唯独荣幸,在机房里看之前拍摄的内容,颜莉没什么事情,也一起看。
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显示器上,专注得连呼吸都一致了。看到精彩处,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笑了。
“镜头有大师的风范了。”颜莉夸了一句。
“胡说八道,我还没自大到自比大师。”荣幸话是这么说,脸上却是笑着的。
“你都不着急吗?”颜莉还是担心接下去的问题,“赵总和李总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操心不了那么多了。”荣幸的手移动了鼠标,又回看了刚才的镜头,微微皱起眉头,“实在不行,就出下策了,走到这份上了,脸可以不要。”
“真的吗?”颜莉一点也不信。
荣幸转过头笑了一下,“假的,我已经把车挂店里了,能凑一点是一点。”他随口说了一句,“可惜当年没听你的,应该买一套房的,现在至少能卖一卖。”
“也是,房价这两年疯涨了。”颜莉认同地点头。
业内总有某个导演为了拍某个作品卖车卖房的事迹,多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能成为佳话的只是幸存者偏差,人财两空才是常态。从欧阳晴听那些故事时,颜莉觉得很遥远。
没想到这种事情就发生在身边了。
荣幸一旦专注起来便忘我了,颜莉在他身边放了一个保温瓶,悄悄退出了机房。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激动,进了家门,精神还在亢奋中。
卓思远没事在家做饭,走到玄关迎接她,见她两眼放空,他挥挥手,“怎么了?”
颜莉抬起头,说:“思远,我们卖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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