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给我弹琴就是削了你的脸面了?你当你自己是谁,一个低贱的县丞之女,你比这京城的乐妓能高贵几分!若不是我,你能有今日的风光!”

    他贴近她的脸颊,咬牙切齿:“记住,你有今日,全是拜我所赐!离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阮心棠怒极反而冷静了下来:“世子爷真这样看不上我,不如写下和离书来,我自请下堂,绝不纠缠半分。”

    孟扶光本意是打压她的盛气凌人,将她贬的一文不值,却不想她竟提出和离,他一时有些懵,却瞧见院儿里的郎君小姐已经走出几个来,看好戏地看着他们。

    那些郎君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调笑着:“孟兄,你这不行啊,你素日不是说,你的夫人以你为天,你让东不去西,乖巧缠人又听话,怎么一朝在至尊跟前献艺,就不将你放在眼里了。”

    随后一阵哄笑。

    孟扶光顿时恼羞成怒,赫然抬起大掌,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甩在了阮心棠脸上,惊呼声气,阮心棠已经摔在了一旁,她怔住了,感觉到嘴里的腥甜,她咽了咽,还是有血从嘴角流出,她的脸火辣辣的,虽然看不见,可她知道这张脸大概是肿了。

    孟扶光指着她怒骂:“你算是什么东西,给脸不要脸!”

    他还骂着她,一旁的郎君拍手道:“孟兄不愧是血性男儿!”

    其实他们早看不惯孟扶光这样的酒色之辈能娶到这样天仙似的夫人,逮到机会总是要离间一把的。

    只有一位小姐大概是同情阮心棠,上前来扶她,却被她推开了,小姐笑了一声,凉凉道:“少夫人也不必这样放在心上,您得了这样泼天的富贵,受这么点委屈有算得了什么。”

    阮心棠被打的这件事,没有传遍大街小巷,毕竟传出去,对于妻子敢公然顶撞求和离书,他也无甚颜面。

    大概是孟扶光威胁过了,那些郎君虽巴不得他们不好,可到底也不敢得罪忠睿侯府。

    可这却瞒不过忠睿侯府的人,孟熹看着阮心棠红肿的半边脸,大发雷霆,请了家法,打了孟扶光二十板子,又跪了半天祠堂,在金玉的死缠烂打又哭又闹中不了了之了。

    夫妻俩都受了伤,好一段时间没出门,等出门时,已经是秋狩了,阮心棠不想再跟孟扶光一同出行,可碍于皇家规矩,不得不随行,到了茫茫无际的大草原围场,阮心棠第一时间躲进了营帐。

    她既躲着孟扶光,也躲着傅云玦。

    宇文鹿见她心情不佳,居然放弃了肆意飞扬的跑马机会,只窝在她营帐里陪她说话,阮心棠心里暖乎乎的,二人在溪边铺了波斯织锦毯子,吃着水果烤肉,谈笑风生,但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气象。

    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朝着王帐直奔而去,宇文鹿胡闹惯了,又恃宠生娇,也不管出了什么事,拦住了他,让他停下,先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他看了眼宇文鹿,又看了眼阮心棠,才说:“世子爷在森林里遇到十几头野熊攻击,受了伤。”

    阮心棠站在身后,先是大吃一惊,又在心里道了句:活该!

    宇文鹿讶异一瞬,也不关心孟扶光,见他踌躇,又问:“还有什么!”

    他说:“好像有有刺客,靖王殿下也在,似乎受了重伤”这是大事,他想着先告诉至尊来着。

    宇文鹿骇然失色,立刻焦急万分,身后的阮心棠已经面白如纸,下意识脚步已经往一旁拴着的马匹走去,宇文鹿语无伦次,跳上了马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脚下用力一蹬:“棠棠我先去!”

    宇文鹿骑着马,跑得飞起来一般,阮心棠马术不如她精湛,可心里着急,竟也紧随其后。

    因着狩猎,大队人马跟着反而打草惊蛇,傅云玦和孟扶光也只带了心腹,森林里本就迂回绕绕,可这次宇文鹿竟能循着血腥味找了过来,她远远就见傅云玦剑柄顶地,支撑着单膝跪在地上,垂坠着的左手黑色的鲜血流过手背指尖,滴答滴答掉在地上,周围全是野熊和蒙面刺客的尸体,她心里一紧,大喊一声:“四哥!”

    □□的马还在疾驰,宇文鹿已经翻身下马,冲到了傅云玦身前,红着眼观察他的伤势。

    傅云玦薄唇紧抿,凌厉的目光已经透过奔驰而来的宇文鹿的肩膀看向了她的身后,阮心棠也翻身下马来,她贸然骑得太急,双腿已经有些发软,跳下马时姿势也有点奇怪,差点摔倒。

    傅云玦眸光一紧,起身时牵动了伤口,石昊立刻按住了他的身子。

    阮心棠站稳心有余悸,咬着唇与他四目相对,却听到斜方虚弱的喊声:“心棠”

    孟扶光正瘫坐在树干旁,看到阮心棠着急而来的模样,连日来的气都消了,他隐有欢喜地看着她,阮心棠心里一挣扎,还是朝孟扶光走去了。

    这种时候,她只能朝孟扶光走去。

    她蹲下身,看着他身上大小不一的伤口,有抓痕,也有剑伤,他似乎有点激动,满手是血的手握住了她白净的手,缓缓放到嘴边,虚弱说着:“心棠,你还是关心我的,你心里有我的”

    说着,他便拉着她的手深情而贪恋地轻轻一吻。

    “四哥!”

    忽然宇文鹿一声惧怕的惊叫惊动了阮心棠,她猛然回头,发髻上的步摇都甩了出去,赫然对上傅云玦猩红暴戾的眼眸,他的唇下鲜血淋漓,面前的泥土地上也渗了一滩鲜血。

    仿佛一点火星子弹到了阮心棠的手背,她赫然抽出了被孟扶光握住的手,不禁泪花闪烁。

    宇文鹿吓得哭了,石昊扶着傅云玦担心他的同时,也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阮心棠:刚刚王爷的伤明明控制住了

    其余人闻讯全都赶了过来,里里外外将傅云玦和孟扶光围得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哭声语声混杂在一起。

    老太医捋着白花花的山羊胡搭着傅云玦的脉搏,高深莫测说了一大堆学术名词,吓得孟荞坐在床边哭得梨花带雨,傅云玦神思清醒脸色暗沉极了,似乎并没有听到老太医在说什么。

    说够了,老太医才叹息道:“幸赖王爷急怒攻心吐出一口血来,那刺客刀剑上淬的毒也算吐出大半了。”

    孟荞放了心,又是捏着帕子大哭一阵,宇文帝心疼地抱着她,命令道:“快,用最好的伤药,不许落下一点病根!”

    石昊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盘旋着老太医说的“急怒攻心”,莫名想起那世子妃来,表情渐渐意味深长。

    孟扶光这边也是忙进忙出,金玉一会哭,一会骂,没个消停,好在孟扶光只是皮外伤,大概是傅云玦来的及时救了他一命。

    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停息下来,阮心棠趁着孟扶光熟睡终究是徘徊到傅云玦的营帐外。

    他的营帐灯还亮着,她躲在大树后,心里乱极了,一时想着:我和他到底相识一场,他受了伤,纵是朋友我也该来探望一眼,是光明正大的。

    刚踏出一步,却又缩了回来,低眉咬咬唇又想:既然光明正大,又何必半夜前来,何况如今我已为人妇,又怎能光明正大去探望一个男子。

    犹犹豫豫间,抠下一块年代久远的树皮来。

    “世子妃?”

    阮心棠心里一跳,见傅云玦身边的石昊正走过来,她立刻规矩站好,从袖子里抽出一方手绢来捏了捏手上的灰尘,掩饰心中的忐忑。

    石昊恭敬地行礼,问道:“世子妃是来探望王爷的?”

    “呃……不……”阮心棠欲言又止,正要拒绝,却见石昊已经侧过身,做了“请”的动作。

    “世子妃请,王爷刚上了药,还没歇下。”伦理,石昊是绝不会放一个女人进傅云玦营帐的,可这个女人是阮心棠,所以他希望她进去,毕竟,他是个体贴又机灵的下属。

    阮心棠半推半就进了营帐,傅云玦正坐在床边,长袍曳地,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他的面色更加白了,清冷的更加像是冰天雪地般,见她进来,他目色微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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