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高悬,群星共托。
瑶碧山,天散派的一间茅草屋里。
“知道掰断我角的我后果么?”
男子的声音如魔音灌耳,一直在耳边荡漾,久久不散。
梦里苏棠尧被一双白皙大手死死掐住脖子,任她拼命挣扎,那团黑雾也无动于衷,雾中两只不对称的犄角晃人眼睛,指尖的鲜血蓄积一滴一滴坠落。
垂死梦中惊坐起,苏棠尧猛地翻身坐了起来,脑门儿上豆大的汗珠圆滚滚滑落。
苏棠尧深深吐出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脖子,冰冷如雪的触感如附骨之疽,过了这么多天还缠着她。
缓过神儿后,她又慢慢躺了回去,身上盖着的被子隐约泛着稻草味儿,让她有了一种真实感。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她对这具身体所发生的事也消化得七七八八,没错,她穿书了!
耳原主脑子里的那些对话也不停地在脑海中盘旋。
“此等无情无义、不仁不孝、残害姐妹的孽障,不配为我苏泽的女儿!”
“阿尧,你怎能如此狠心将你妹妹推下迷瘴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真的太让为娘失望了!”
“从今日起,苏棠尧不再是我苏家人,逐出族谱……”
记忆中,悬崖边。
一身素白衣衫、长发狂飞乱舞的女子瞪着泛红的冰眸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只疲惫痛苦地看了她一眼,“你将文樱推入迷瘴谷,今日你下去了,也算抵了这孽债,此后是生是死,都与我苏家无关!”
苏泽,苏文樱,迷瘴谷这一系列的人物地点,回想起来后,她才知道她穿书了!可为什么要她穿成书中对女主无恶不作的恶毒女配?
原书中,原主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修炼,可与之相反的妹妹却是天道宠儿,从小天赋异禀,早早地就被第一门派云天宗看中钦定下来,到了年龄不用测试直接入宗即可。
对于苏家这样的修真世家来讲,不能修炼无异于废人。因此苏父、苏母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二女儿苏文樱身上,将一切最好的捧到苏文樱面前任她挑选,慢慢忽略、冷落原主。
原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内心也渐渐扭曲。
后来两姐妹喜欢上同一男子,那男子喜欢妹妹的笑容,喜欢妹妹的勤奋刻苦,喜欢她的一切,直到他们快成亲时。
原主终于忍不住,把苏文樱骗到迷瘴谷,趁她不备之时把她推了下去,哪知苏文樱非但没被摔死,反而因祸得福打通最后一根筋脉,早早进入云天宗。
苏棠尧捂住脑袋,她现在十分头大,当什么不好让她当接盘侠!
几天前,她正在假日酒店的大床上舒舒服服地吹着空调,吃着小零食,刷着剧,这太安逸了,然后她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来时她腾空在一片冰冷黑暗中,正在做自由落体运动,幸运的是她没摔死,被卡在一棵大树杈子上,大树杈子断的那一瞬她掰断了另一根树杈子——犄角。
然后就是黑雾中一只惨白惨白的大手掐住她脖子问她想怎么死。哦,不!是怎么承担后果,之后她就晕了。
再醒来时她发现她躺在一间铺满稻草的床上,被现在所待的这个门派里的小师兄所救。
小说中别的门派都是少则几千人,多则上万人,并且宫殿楼阙排排坐,可她待的这个门派是漏风茅屋捌玖间,加上她,门派里也只有六人!
师父是个大好人,看她无处可去,问她愿不愿意拜她为师,和师兄们修炼成长,她当时就毫不犹豫答应了。毕竟,她一个现代人,没有靠山,除了会点主持教的拳脚功夫,一个人在修真界,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从其他师兄口中得知,小师兄发现她时,她晕倒在地,手里正握着一根莹润光泽的树杈子死死不放。
醒后她担心债主找上门,当晚就把那犄角扔在瑶碧山后山的一处瀑布里,看着那被水流带走的黑亮犄角,苏棠尧安心一笑,可算是毁尸灭迹了。
哪知第二天,那犄角又自动回到了她被窝里,之后她又扔了一次,这一次她扔在门派里的茅厕里,事后,她生怕那犄角带着一身粪钻进她被窝里。
此刻,苏棠尧叹了口气向里翻了个身,蓦地,迷糊的双眼瞪大,被窝里一截光溜溜、冰丝丝的东西激得她一跳。
苏棠尧猛地弹起来,骂骂咧咧掀开被子,果然,那光溜溜、冰丝丝的东西在月色的映照下,耀武扬威地闪烁着点点莹润光泽。好像在说,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淦!这还有完没完?这都第几次了?冤魂缠身哪这!
苏棠尧平复了一下心情,略微动鼻嗅了嗅,屎味儿是没有,但她怕啊!怕债主找上门,还有这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的世界,什么时候犄角都能长腿走路了?
不情不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她决定再扔一次!她今天还就真不信这个邪了!
“吱呀”一声,木门被轻轻推开,借着月色看了看其余几间茅草屋,看来师兄们都睡了,这很好!
一路缩脖子弯腰来到茅厕边,她记得前几天看到这里有把锄头。
果真,她喜滋滋地伸手一拿,不动?再使劲儿一扯,锄头缓缓挪动了一点,可下一秒,一个倒栽葱,脸擦在满是泥土的地上,灼痛阵阵。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她明显感觉得到这具身体可比她矜贵娇气多了,但她没想到这具身体竟是连把锄头都拿不动的主。
管不了那么多,咬牙把锄头重新晃悠悠扛在肩上,慢慢向后山走去,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得把这犄角解决了!
瑶碧山人烟稀少,树木繁茂,草木青葱。脚踩在上面发出一阵窸窸窣窣声,在这空旷的山里格外清晰,瘆得慌,脚下的步子不由得迈得更大了些。
等到了后山,四下瞅了瞅,看到山坡下的一处山坳,就它了,天选之地啊!
说干就干,卷起袖子开始吭哧吭哧挖起坑来,夜色下,接二连三的“锵锵”声回荡在山坳里,不过这身体吃不消,她挖挖又停停,挖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坑挖好。
为了保证犄角彻底被埋葬,这坑她挖得是又大又深,等她再把土夯实,哪怕是千年老僵尸也蹦跶不出来!
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月色下,女子皓腕如雪,巴掌大的瓜子脸因挖坑变得红扑扑,上面有些斑驳泥土,不过这也毫不影响她成为这月色下唯一的亮色。
从怀里摸出黑亮莹润的犄角,苏棠尧一脸严肃,对它指指点点道,“我给你选了块风水保地,你可别再黏着我了啊!要黏黏你的主人去。”
犄角被扔进坑里,发出一声闷响。苏棠尧拍了拍手上的灰,抡起锄头开始填坑,她做事一向有始有终,送佛送到西,挖坑必填。
第一锄头土刚填下去,从她身后悄无声息伸出一只大手轻轻按住她纤细的细腕,冰冷刺骨,沁人心魂。苏棠尧瞬间像是被人点了穴般,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随后“啊~”的一声大叫,颤颤巍巍转过身,定睛一看,抖着声音,“小师兄?”
夜色中,男子一身粗布麻衣,肩膀处打了个补丁,乌发半束半散,气息温润清冷。月光钻进树叶间隙倾洒在他脸上,半明半灭间,他脸上神情比那月色还清冷几分,幽邃的黑眸凝着面前的女子,若仔细看去,还溢着浅浅的蓝。
薄唇牵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整个一温润如玉佳公子形象。
他浅浅出声,“深更半夜,小师妹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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