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厅出来了,他们坐进车里,陈进发动车,开离老宅。

    车里空调还没起来,这个月份的天,她单穿一条裙子,腿光着,哪怕是密闭的空间,也很冷。

    双腿斜靠着,高跟鞋尺码合适,但对她来说,不管再合脚都不舒服。

    工作几年,除了参加应酬的饭局,她基本不会穿高跟鞋。

    很不习惯,也不舒服。

    “下次,没有必要的话,可以不说。”

    周故渊靠坐在她旁边,闭着眼,“今天你的话太多了。”

    她抬眼看了下周故渊,又放轻动作揉着小腿,“是吗?我以为你想要我那么说。”

    周故渊语气变得不善,是在生气,“谢知时。”

    她恍然未觉,继续说着,“不然你是想让我说什么?你提醒我了,身为周太太在周家人面前,不应该摆出唯唯诺诺的样子。”

    口吻很淡,神情也很淡。

    今晚的家宴,对她来说,只是周故渊借机发挥的一个平台。

    对周则城的报复,最后周则城快要用上速效救心丸的模样,周故渊心里应该很痛快。

    不然此刻,应该要跟她算账。

    贸然提起已逝的人,的确不礼貌。

    “抱歉,未经你的允许提到了阿姨,我只是想,或许那样周家人才会更忌惮你。”

    做贼心虚的周家,哪里有脸提起周故渊的妈妈。

    车内空气变得沉默,只有外面传来的车流声和空调风声。

    谢知时懊恼,自己又提了一遍。

    过了良久,周故渊说:“不用在意。”

    “事情过去很久,没有必要忌讳,她不是什么不能提起的人,相反,有人记得她,或许她会很高兴。”

    人死之后,如果连一个记得他们的人都不存在,那就彻底的从世界上消失。

    睫羽微颤,她手上动作停下,而后也靠着椅背不说话。

    放松下来后,疲惫感随之而来,令她昏然欲睡。

    侧过脸看向窗外,隔着玻璃,外面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奇幻又绚丽。

    恍若闯入另一个世界。

    许多被刻意忘记的事情,一点点被勾起来,她突然很累,特别累。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强烈。

    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绝对公平,只有相对公平,人们一出生就注定了很多事情的轨迹。

    但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从小家境不错的自己,怎么走到了家破人亡的今天。

    她听过很难听的话,再还没有搬离原来的那片地方时,很难听,特别难听。

    看着她长大的邻居,他们说她是小婊/子,有其母必有其女。

    谢家那一帮亲戚不为所动,甚至编排得更厉害。

    爸爸呢?

    如果尸骨未寒的爸爸知道在他的头七里,她被那些人这么骂,是会难过还是——

    会难过吧。

    爸爸最疼她了。

    谢铭生病了,不是一开始就脾气变了。

    刚开始那段时间,谢铭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区别,心态很好,他们一家还是其乐融融。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并发症越来越多,谢铭像是变了一个人,疑神疑鬼,觉得全家人都看不起他。

    逐渐的,他变了。

    多疑、暴躁、阴郁、不爱说话,从那个受晚辈喜欢的没脾气大人,变成了一个很不讨喜的人。

    可她还是没办法怪谢铭,就像是没有办法去怪张虹一样。

    好累。

    她闭上眼,眼前浮现高一家长会,谢铭来学校,看到成绩单笑得夸她和谢思月是上天赐予他们夫妻的宝贝。

    周故渊睁开眼,眸色黑沉。

    片刻后,他偏过头,目光落在谢知时脸上。

    车窗外的大屏广告一闪而过,他看到了谢知时眼角的泪痕。

    她在哭什么?

    是触景生情还是——

    陈开杰的事,他的确是误会了谢知时。

    那个人渣,谢知时看不上。

    所以才会为了几万块,那么凶巴巴地上门讨债。

    真是谢知时做得出来的事。

    “空调开小一点,太吵,也会闷。”

    前面开车的陈进听到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会才点头,把空调关小一点。

    正好经过一个红灯,陈进瞥了眼后视镜,恰好看见周故渊给谢知时披上外套。

    不解地瞪大眼,又不敢多看。

    他一直知道周故渊对谢知时不一样,但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会看上去在互相折磨。

    周故渊盯着谢知时的脸,无意识伸出手,却在指尖碰到她眼角的瞬间,触电似的缩了回来。

    薄唇绷紧,坐正身体,重新闭上眼。

    “去滨江路。”

    陈进不敢再走神,立即应声,“好。”

    滨江路是荔城的市中心,靠近河,因此地段也是最好。

    周故渊之前最常住的地方,其实是这里,而不是南山壹号。

    车开进小区,周故渊示意陈进可以先回家休息,明天他会自己开车去公司。

    陈进离开后,周故渊坐在车里,黑暗中,他静静等着谢知时醒来。

    将近九点,谢知时才缓缓醒来,距离他们到小区,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谢知时坐起来,身上的外套滑落,她一愣,看向身边的周故渊。

    手指捏着外套,神情里闪过无措。

    才刚睡醒,意识没有完全清醒,“谢谢。”

    “醒了?”

    “嗯。”

    周故渊推开车门,“那可以上去了,饿了的话,冰箱里还有吃的。”

    谢知时想要把外套递过去的动作停下,看到他下车后,怔了怔才跟着下车。

    车门关上,她跟在周故渊后面往单元里走。

    这里都是一层一户,所以电梯只能按家里那一层,其余楼层都是锁着的。

    周故渊走进电梯,她跟着进去。

    后知后觉才开口回答刚才的话,“不用,我晚上有时候不吃也还好。”

    “这就是你依依不舍的工作?忙到连饭都可以不吃。”周故渊冷嗤了声,“看来,你是很热爱。”

    听到这熟悉的冷嘲热讽,谢知时彻底清醒过来。

    这才是周故渊。

    “是很热爱,因为如果不是这份工作,那今天你可能会在某个会所见到我。”

    宋煜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真做得出这种事。

    她也没有清高到,被人快要逼死了,还什么宁死不屈。

    不然,她答应周故渊是为什么?

    为了爱?

    那也太虚伪了。

    她说不出口,周故渊也不会信。

    周故渊眼神落在她身上,眼里的愠怒,毫不掩饰。

    电梯门打开,谢知时抱着外套往外走,“放心,至少我没有走到那一步。”

    “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很讨厌?”

    周故渊眼里的愠怒褪去,恢复平静,走出电梯,打开了家里的门。

    “是很讨厌。”

    “那拜托你稍微忍一下,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我不会碍你的眼。”谢知时说完,蹬掉脚上的高跟鞋,赤脚走在地板上。

    家里地暖是提前打开,所以完全不觉得冷。

    她发现周故渊这个人很矛盾,一边说讨厌她,又一边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

    暧昧?

    还是试探?

    很没有必要,她不喜欢,所以她也不想揭穿。

    成年人的世界里,有些事不说明白会更好。

    “我住哪一间?”她回头看向门口的周故渊,挺拔的人不论什么时候,都很养眼。

    这样一想,她赚了。

    荔城金融圈、豪门圈的新贵,她的丈夫,遭人嫉妒也很正常。

    周故渊解开领带,“主卧。”

    她一怔,然后点头,“好,外套需要我明天拿去洗吗?我可能要去一趟公司办交接。”

    周故渊走向厨房,丢下一句话,“随你。”

    谢知时挑了下眉,并不觉得什么,拿着外套走进主卧。

    打开衣柜时,发现这里也准备了一些她穿的衣服。随即把外套挂在一边,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她不太有食欲,只想洗个澡后赶紧睡觉。

    等她洗完澡出来,发现周故渊进过房间,但好像只是换了衣服,并不在房间里。

    擦着半干的头发走出主卧,左右看了眼,看见书房那边的灯是亮的。

    这个时间还在工作?

    难怪能拿下金盛银行。

    她并不打算去打扰周故渊,转身回了卧室。

    盘腿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翻找通讯录。

    点开对方头像,她发了一个“在吗,我有事想请你帮忙”的信息过去。

    过了一会,对方很快回复。

    吴棋:【怎么了?有什么事?】

    谢知时:【你之前说欠我的那个人情还算吗?】

    吴棋:【算,你可算来找我,再不来我心里跟悬着一把刀。】

    谢知时:【我发点东西到你邮箱,你找一个号曝光,然后联系几个kol帮忙转一下。】

    吴棋:【陈开杰的?】

    谢知时:【嗯。】

    吴棋:【你终于想起曝光他了,行,我去给你安排,保证你给的东西能有几万转。】

    谢知时:【谢谢,改天请你吃饭。】

    她和吴棋认识,是在一次广告展上。

    吴棋是品牌方请来的主播,结果那边品牌流程出问题,她正好和对方认识,临时去帮了个忙,顺利解决了吴棋直播的事,避免出现事故。

    主播靠这个吃饭,一旦出点问题都影响成绩和后续口碑。

    当天吴棋要请她吃饭,她回绝了,但加了个好友,吴棋说以后她有什么要救场或者用得上,可以叫他。

    欠了个人情。

    算起来都过了快一年,她也没想到吴棋会这么快回复,而且还记得。

    这一年里,他们俩顶多算朋友圈点赞之交。

    搞定了这件事,她心里一块石头落下,等头发差不多干了,掀开被子躺进去。

    周故渊多半会忙到她睡着之后才进来。

    头挨着枕头,困意袭来,她莫名地感觉到轻松,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排出体内。

    今天除了去周家,她也没做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车上也是睡了一觉而已。

    大抵是太过放松,躺下不久,她就沉沉的睡过去。

    只是在周故渊进来的时候,隐隐约约有感觉到,往床边挪了一点,连眼睛都没动一下,又睡过去。

    黑暗中,周故渊看着熟睡的谢知时,黑眸转动,过了会,才躺下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睡得不错的谢知时醒来。

    周故渊照例不在床上,不过这回还在房间里,正在衣柜前换衣服。

    上半身还未穿衣服,身上紧实的肌肉并不算厚,反而很薄的一层包裹着身体。

    唯独腰腹,垒块分明的肌肉很明显。

    她看着周故渊套上衬衫后转过身,目光定在她身上,脸上带着玩味。

    “你要是想回南山壹号,让陈进去接你。”

    “嗯。”

    她答道:“不过我得先去公司办完离职。”

    拖了几天,如果不去实在很不负责。

    哪怕未来可能都不在这一行,但好聚好散,异类对她来说,还算一个不错的平台。

    周故渊“嗯”了声,把衬衫扎进裤腰后,扣好皮带,整理着袖口,“你爸的墓在哪里?”

    “……我只是说说而已。”

    并不是真的要一起去祭拜。

    周故渊皱眉,“希望你记住,我们的结婚证是民政局办的,不是路边办的假证。”

    她一时语塞,反驳不了。

    不是假证,只是比假证不如而已。

    抿着唇,她看向周故渊,“要回一趟老家,开车两个多小时。”

    “那不影响,提前一天去。”

    “不用。”

    几乎是下意识反驳,看到周故渊的表情后,她立即解释,“可以早上去祭拜阿姨后,再开车过去都来得及。”

    她想了下,“那边是土葬,村镇里,不好住。”

    闻言周故渊看了她一眼,直到她心里的心虚被放大到快掩盖不住,才收回视线。

    “嗯,那就这样安排。”

    说完周故渊走出主卧,并未再追问。

    谢知时松了口气,刚打算下床,手机就响了。

    她拿起来看,是盛楠月打来的。

    “楠楠?”

    “你快看热搜,飞跃海创始人职场骚扰热搜第一了!”

    那边传来盛楠月兴奋的声音,而她只是一怔,然后看向窗外。

    卧室的落地窗很大,可以映出一片清晨的蓝天。

    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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