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说了几句话,许解差就来赶人了。

    “几位大人、夫人,也别让下官难做。这圣旨吩咐了,不能逗留太久,您几位还是请回吧!”

    宋母无奈,“嘉然,好好保重自己!”说完抹着眼泪上了马车。

    宋嘉然看着他们的背影,一时也是悲从中来,“女儿拜别父亲母亲。”

    等他们走了,许解差又恢复了之前的态度,“把你们的包袱打开!”

    钱氏抱紧包袱,“这是给我们的,你想做什么?”

    许解差“嗤”了一声,“你们是去流放的,又不是去享福的,别忘了你们的身份!凡是金银之物,都不能带!去,打开他们的包袱看一看!”他抬起下巴,立刻有差役上前拿他们的包袱。

    “哎!哎!”钱氏躲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包袱被打开,里面果然有些碎银子。

    许解差拿起银子把玩,心情大好,从这些罪犯手里缴获的东西,都不必上交,就当是他们这次押送的辛劳费了。

    眼见着包袱里的衣裳被打翻在地沾了不少灰尘,钱氏她们急得直跺脚,郑立晏当机立断,在朝着他们走过来的差役翻包袱之前,主动将包袱打开。

    “您瞧,我这包袱里就几件衣物,一个水囊,还有几瓶药丸子,这药丸子也不是稀罕物,我夫人身体不好,自来有些不足之症,这药是我岳父专门为她配的,别人也用不上。这位大哥,还望行个方便!”这些药瓶上也没有个标签,差役一一打开,倒出来的药丸别无二致。

    他回头看向许解差。

    想到之前收到的银子,许解差点了点头。

    那差役便将包袱丢还给了郑立晏。

    宋嘉然松了口气。

    “行了!时候不早了,都给我快点上路!走慢了,今天就别想着吃饭了!”不顾钱氏等人的哀嚎,许解差又一甩鞭子,催促众人快走。

    走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了在路边等候的“大部队”,也是此次被流放北疆戍边的主力,大约四五十人,也是有男有女,其中有几个看着更是凶神恶煞的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甚至被戴上了脚铐脚链。

    他们周围守着的差役也更多。

    而与这群人会和后,行走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郑立晏就慢慢地带着宋嘉然落到了后边。

    他小声地和她说着话,“刚刚岳父和我说了些消息。他让我不必着急,等到了北疆也要稳住,郑家不是没有洗刷冤屈的可能。”

    宋嘉然扬眉,“这是什么意思?那位真是被冤枉的?”

    郑立晏无语看她,“你怎么会觉得他有胆子敢勾结明王?”郑鹏若是个胆子大的,郑家也不会在朝中日益薄弱了。

    宋嘉然撇嘴,她这不是想着万一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郑家真是被冤枉的,那他们这一遭罪,岂不是要白受?

    “这几天,我也想了许久,想着之前一段时间都城发生的事,再结合那日万则成说的话和刚刚岳父之言,我也大概明白了。”他之前在皇林卫,听了不少密辛朝事。穿越前也是读了不少史书的,各种信息一串连,就知道郑家突如其来的灾祸是怎么回事了。

    “皇上之前大封明王,现在却想反悔,要收拾明王,需要出师有名。郑家,不过是为了让这个‘名’更正式点罢了。”

    月余前都城里就传出有明王细作出现,可一直没有抓到,可偏偏,中秋宴上这细作出现了,刺客刺杀皇上不成不说,还指认郑鹏是接应。

    接着皇上大怒,下令抄查郑家,短短几日,就结案并判郑家人流刑。

    其中种种,漏洞太多。

    可是偏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郑立晏感叹,这就是封建王朝,一个家族的生死存亡,不过上位者一句话罢了。

    “但这其中,未免没有郑家不自立的缘故。朝中这么多家族,为何偏偏选中郑家?门第高,却无能干的掌权者,更无长进的下辈,若是郑家有方太傅那样的人,又或是有安国公家那样的青壮,皇上想动,也得再三思量。何至于,我们如今像案板上的蚂蚱,根本反抗不了。”宋嘉然直言道。

    “若是我们来得早一点便好了,我在皇林卫有了建树,升官发财,你现在也不必跟着受苦了。”若是只有他自己要受这跋涉之苦,他倒不觉得什么。可一想到,宋嘉然也得走上这么远的路,便心疼得不得了。

    宋嘉然摇头,“来得早了,咱们还有没有命都不知道呢!”

    郑立晏神色一凛,“咱们到现在也不知那人是谁。”他看向前方走着的郑家人,眼里冷意闪过。

    “日子还长,总会知道的。”宋嘉然低声道。

    他们一路往前走着,太阳也越来越刺眼,现在虽然已经入秋,天气不算热,但走了这么久,还是出了一身汗。

    而且,离城门越远,这路也越来越难走了,要不是有许解差的马车在前头开道,他们还得自己拔草。

    宋嘉然已经走累了,这具身体也是娇养长大的,从未走过这么长的路,这会也受不住了。

    “都原地停下,就在这儿吃午饭!”有差役拿出个锣敲了一下。

    有人就问,“官爷,午饭吃什么啊?”

    那差役啐道:“给什么吃什么!”

    郑立昆眼尖,瞅到一块大石头,连忙跑过去占位,“祖母,父亲,快过来!”

    他们连忙走了过去。

    皎皎扶着老太太坐下,自己却被小吴氏挤到了一边,她也没说话,安静地走到宋嘉然身边。

    “皎皎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和你商量呢。”自从上了路,老太太就把皎皎叫了过去,她老人家走路不稳,需要人扶着。

    “嫂嫂,怎么了?”

    郑立晏将包袱放在一片平地上,宋嘉然拉着皎皎坐下,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瞬间舒服了许多。

    “你喝吗?”她问皎皎。

    皎皎摇头,“我有呢。”郑丽淑给他们准备的包袱里,都放了水囊,也都装了水,她这一早上,都没怎么喝。

    行吧,宋嘉然觑了她的包袱一眼。

    说起郑丽淑送来的包袱,这之前还发生了件事,一想到宋嘉然就气。

    郑丽淑让侍女送来的包袱不少,各房都有,但是分发时,吴氏偏说他们三房有了宋家送来的包袱,就没必要再拿一个了。钱氏就积极道,他们二房,孩子多,总不能一家五口共用一个水囊吧?意思就是想拿了三房的这个。

    宋嘉然当然不同意,若只是水囊也就罢了,给二房也不要紧,可那包袱里又不是只有水囊,当时还没发生差役检查包袱的事,谁都知道里面会有一些其他东西。

    她便道大嫂娘家也来了,也送了东西,大房不也拿着?

    但郑鹏却一味帮着大房说话。

    郑立晏拦住了她准备据理力争的话,而是道:“那我们这个就给皎皎吧,她一个姑娘家,也该自己用一个水囊。”然后将包袱给了皎皎。

    这样一来,吴氏也无话可说。

    相比给二房,她当然愿意给皎皎,但就是心里气不过。

    不过这气不用对着皎皎使。

    她微笑着道:“我想着,这晚上我们估计就得睡在这荒郊野外了,这更深露重的,若是生病了就不好了。虽然有几件衣服,却也不够我们搭着的,索性这得在路上走一天,不若我们捡一些树叶草业,编一条毯子出来,晚上也能盖一下。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可我也不会编那玩意,想着你手巧,就想问你会不会?”

    皎皎听她说完,眼睛一亮,“我虽没编过草席子草毯子,但之前在府中也和侍女们编过络子之类的,这些东西殊途同宗,都大差不离。”

    “嫂嫂,你这个想法非常可行。”

    皎皎心里暗自佩服起宋嘉然来,他们家里其他人都还在为自己的身份从高贵的国公府主子骤然变成罪犯而颓然,嫂嫂心态却这么好,已经在想着在这种环境下改善条件了。

    她心里暗下决心,自己也得抛开那些悲观想法,跟着嫂嫂学习才是。

    “那好,那等会吃过饭,你就教我!”

    她们俩说着话,那边郑鹏已经带着爷们几个领回来了他们的午饭,午饭自是由老太太来分发的,宋嘉然就看着郑立晏沉着脸走了过来。

    “怎么了?”宋嘉然问他。

    郑立晏露出怀里抱着的东西,四五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窝窝头。

    “就这么几个?”她刚刚明明看见他们抱了好些回来的,怎么郑立晏就只拿了这么几个。

    “呵。”郑立晏舌头顶腮,语气有些冷,“祖母只分了我们这几个,说什么我们就三个人,你与皎皎又是女子,吃不了多少,不如给大哥他们多一些。”

    “这是什么话?大家都走了这么远的路,肚子空空,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窝窝头而已,还要有男女之别?便是我和皎皎胃口小,你一个大男人,便是这些全给你吃也是不够的啊?”宋嘉然起身就想去找老太太再要一些。

    却被皎皎拉住,“嫂嫂,你别气,我还不饿,这些你和哥哥吃就是了。”

    宋嘉然一愣,被她这么一打断,理智也回笼了。她这般去找老太太讨不得多的食物不说,指不定还得被骂上一句忤逆尊长。

    是她忘了,如今根本不是以理服人的时候。

    孝道,大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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