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原本的打算,就是让三房一路抱着少康,这样郑立勤也不用太累。而且孩子在他三叔三婶那边,那这用饭,自然也在那边了。左不过一个小孩子,能吃多少?
可宋嘉然岂会如她愿?
又不是以前在国公府里,各房都锦衣玉食的,自然不缺这么点吃食,现在他们可是在流放路上,本来老太太就分食不均,他们三房自己都吃不饱呢,钱氏还想把孩子塞过来分一点,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把话说在前头,把钱氏的路堵死,钱氏只得表示“应该的”。心里却暗恨,没讨到好不说,还让蓉儿多喝了那么些水,太亏了!
这宋氏怎么突然伶牙俐齿起来?
其他人也在心里琢磨。
吴氏之前一直在一旁没参与,此时却站出身了,“老三媳妇娘家给的药倒好使,我瞧着蓉儿肚子已经不疼了呢!老三媳妇,亲家都给了你些什么药丸?这一路上少不了风吹雨淋的,你那若是有多的,不如给各房匀一点?”
宋嘉然为难道:“太太,不是我不给,只是正如我今日早上和许解差说的,家父配的药,多是用来调理我的身子的。这么个人身体不同,药也不能随意吃。倒是有一些治疗腹痛、头疼的药,但那些药瓶上都没有标识,此时也没有纸笔,我给大家匀了,大家也分不清楚,到时候吃混了反倒是祸事!”
“不如还是由我收着,若是谁有个不舒服了,再来找我拿便是。”
这一路上几个月,谁敢保证不生病?宋父给她药,正是为了让她和郑立晏多层保障,让郑家人不至于欺凌他们。
吴氏想把药分了,各房都得了好处,那以后,谁还记得他们?因此宋嘉然毫不犹豫推脱了。
吴氏笑容不变,“既是如此,那还是老三媳妇好好收着吧。”
她又道,“老三和老三媳妇可真是孝顺,惦记着母亲走路不便,特意做了拐杖,我和你们父亲看了,心里也欣慰得很。”
来了来了,吴白莲又开始了。又搁这暗戳戳地指责他们虽然孝敬了老太太却忘了还有郑鹏这个爹和她这个继母了。
一旁的郑鹏脸上笑意都淡了些。
小吴氏是个给杆就往上爬的,“三哥怎么不给父亲母亲也做一根?难不成心里只有祖母,忘了父亲母亲不成?”
宋嘉然本想反击来着,却被郑立晏抢了先,不能总让自家夫人冲锋陷阵吧?
“五弟妹说笑了,我心中自然是记着父亲的,只不过想着,孝敬长辈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本分,可咱们家兄弟多,这本分不能全让我一个人尽了,否则几位兄长弟弟如何自处?”
“因此我便只做了祖母的拐杖,父亲的,便让给大哥二哥四弟五弟了。”他笑眯眯地,直接把差事丢给了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其他兄弟。
小吴氏没想到把自家夫君也拉下了水,“三哥说笑了,你那五弟你还不知道,他哪里会这些……”
“哎,五弟妹,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宋嘉然立刻给丈夫送上助攻,“我夫君一开始也不会啊,但一想到,祖母走路不必再那么吃力,顿时充满干劲,这不,这就做出来了!俗话说,有心则灵,五弟平日最是孝顺,只要是为了父亲,只是做个拐杖,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到他!”
“父亲,您也很想收到五弟亲手给您做的拐杖吧?”宋嘉然问郑鹏。
郑鹏不由点头,他虽偏疼大儿子,但对着小儿子也是疼爱的,相比老三做的,他还是更希望收到小儿子亲手做的拐杖。而且,他年纪也不小了,这走了一早上路,身子累得很,若是能有跟拐杖,的确要好上不少……
“也不知为父有没有这个福气……”他这话一出,别说郑立昆了,其他几个也围了过来。
“儿子愿为父亲亲手制拐!”他们躬身齐道。
郑鹏立刻就欣慰了,手抚上自己的这几日没有打理导致有些凌乱的短须,“好,好!”
他们这边一齐说话的动静有些大,周围的人不由看了过来。
有差役躺在马车车辕上,边往那边看边往嘴里丢着花生米,“头儿,这郑家可真热闹啊!”
许解差半眯着的眼睛睁开,“热闹?看来是还没累着!”
他坐起了身,下了马车,走到一匹马前,翻身上去。
“驾!”马直冲着郑家人的方向奔去,在略过郑家人身边时,许解差一甩鞭子,吓得郑家人四处奔散。
“吁!”许解差扯住缰绳,嘴角狞笑,“歇息好了?歇息好了那就上路!”
大夏疆域广阔,有十六大州,北疆位于大夏最北边,距离都城所在的中州,有上千公里,途经云州、幽州两大州。
此次流放,从都城出发,到云州需要一个月多月的时间。
流放的队伍,在路上走了三天,也不过刚离开中州腹地。
这天,又是天还未亮,差役就甩着马鞭把流放的犯人叫醒赶路。
宋嘉然连忙收了垫在身下的草毯,折好放进竹筐里,又将竹筐背在背上。
这竹筐重量不小,里面不仅放了草毯,还有他们的包袱、草帽、竹碗、竹筷这些。但宋嘉然并没有让郑立晏帮忙背,因为他背后的那个更重,这几天捡的树枝、尖锐的石头都在里面。他前面还得抱个少康。
这些竹筐竹碗之类的东西,是前天他们路过了一片竹林,郑立晏去砍了几根竹子做成的。他自然是不会做竹筐的,这玩意,皎皎也不会。还是宋嘉然在系统商城花了五积分买了本手工艺的书,郑立晏照着上面做,才做成的。
照例还是先做好一个给老太太送去,但老太太不想背,就给了儿子郑鹏。
其他房瞧着有些眼热,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让郑立晏帮着做,最后还是郑立全闷着脑去砍了几根竹子然后拿着竹子来请教郑立晏,郑立晏教了他,他自己做成后,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
如今每房都有个竹筐。
宋嘉然喘了口气,他们昨日是歇在一座山脚下,此时走在这崎岖的上山路上,累得很。
郑立晏腾出一只手扶住她,“我瞧着这天色不对,今日可能得下雨。”
她一愣,如今已经入秋,秋雨却久久未至,若是下雨也很正常,只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瞧天色?”
郑立晏伸手敲一下她的头,“你看那儿?”
宋嘉然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是一颗大树,她走过去一些,才看清大树底下有着一堆蚂蚁正在搬家。
“而且我之前看见了不少蚊虫在低空中飞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身上有些黏糊……”他发现宋嘉然的眼神有些古怪,“怎么了?”
“没什么……你眼神可真好。”他们走在山路上,离那棵树可有些距离呢,郑立晏居然能看清树下的蚂蚁!
“噗嗤。”皎皎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来。她这几日也不用在前头扶住老太太了。少康被交到了他们这儿,钱氏得了空,便抢着要扶老太太。
郑立晏没忍住又敲了一下宋嘉然的脑袋,这人,怎么有时候这么脱线呢!
宋嘉然吐了吐舌头,她看了看天色,“要是下雨的话,可麻烦了。”他们如今在半山上,这条件下雨了都没处躲。
“要不要和许解差说一声?”她低声问道。
“应该不用,”郑立晏摇摇头,“那些差役里,应该也有会看天气的人。”
果然,如郑立晏所说,这天早上的行路,宋嘉然明显感觉到差役催促他们快点走的频率多了不少次。
这儿是山路,本就走得艰难,再一快,队伍里就有人怨声载道,许解差也不惯着他们,直言道不按时到达目的地,今儿个就没晚饭了。
他们的饭时,都由差役们所发,一天两顿,都不是些什么好吃食,只能勉强饱肚子。若是少吃一顿晚饭,等到第二天午饭就太难捱了。
这话一出,也没人抱怨了,都闷着头往前走。
这一天,连午饭都是边走边吃的。
一路上,宋嘉然他们也没闲着,她怕下雨的时候还没到能躲雨的地方,就想着做个蓑衣出来挡雨。一般来说,蓑衣多用棕榈叶或者蓑草来做,但她们没有这些,只能用捡的普通的草,性能肯定是没有用棕榈叶做的好的,但能挡一时已经不错了。
蓑衣皎皎没做过,但她聪明,宋嘉然趁着解手的功夫翻了下工具书,然后再和皎皎说想编织蓑衣时,假装灵光乍现提出了几个设想,皎皎立刻就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
于是,他们掉在队伍的最后,郑立晏一手抱着少康一手时不时拔着地上的草。宋嘉然和皎皎则手指翻动飞舞。
等队伍停住,许解差说找到了几个山洞,就地修整时,她们已经编出了四套蓑衣了。
宋嘉然将笨重的竹筐放在地上,还没喘一口气呢,就听见了一道声音,“三叔,三婶,我娘让我来接少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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