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真正的凤胎!
君成空回到北厢房的时候,卧房已经被烘得暖洋洋的。百灵和夜莺蹲在廊下看守着一只小火炉,炉子上面的药罐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汽。
司马如卿总算有点医者的职业操守,刚刚追出去之前还不忘留下药方和仙材。如若不然,太子现下还被晾在那儿呢。
两个丫头见到主子去而复返,连忙起身恭迎。
“不要露天煎药,”小凤凰指着她俩围着的药炉,嘱咐道,“他这药里加了天光和肆水,见光就散,遇风则消。”
百灵赶忙蹲下去捧起药罐,夜莺提起火炉,然后两个人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他之前只让她俩熬药,忘了这两个丫头并不懂得药理,居然闹出这种乌龙。没有魔医在旁边指点确实不太方便,司马如卿那小子又指望不上,这个院里是一分钟都不让他清闲。
寒鸦和封语领了任务出去,自然也是不见人影。
偌大的一个院子,昨晚空前热闹,眼下倒是冷清下来。打眼一看,伺候的下人还不如青簏那边多了。
君某人走进守卫空虚的寝居,一进门就看见司马如卿的医箱被人捡起来放到了桌子上,箱子磕崩了一个角,估计修补起来没那么容易。那小子为了配合好友演戏倒是下足了血本。
他心里还是气不过,站在外室犹豫着不肯入内。
忽闻内室传来陆郁风的问话:“谁在外面?”
太子殿下应该早就醒了。他身上根本没伤,更没有所谓的小产,声音听上去和平时没多大区别。
君成空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在心中提醒自己冷静。片刻之后才绕过屏风走进内室。
两个人再次正面相对,陆郁风索性也不装了,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副“我正等着你”的架势。
太子身上的衣服又换了一身,不再是小凤凰帮他穿的那一件。就连领口露出来的皮肤都光滑如初,可见之前那些伤痕也是用法术伪装出来的。
不用想,他裤子上的血也是假的,应该早就被他毁尸灭迹了。
君成空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这一世的联姻对象,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家伙就是自己上辈子的爱妻。
上一世,小风并没有利用过他,反倒是他对不起妻儿良多。
现在仔细回想,会不会是自己前一世修为太次、起点太低,所以才侥幸避免了被人算计的命运?
君成空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创伤后遗症,而这个病症的由来就是这个披着自己妻子外皮的魔物。可他还是想要从他嘴里听到几句辩解,听陆郁风解释自己其实是冤枉的,那些事情有人指使……
“你有什么想说的?”小凤凰站着开口,双手自然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陆郁风却从他的动作当中看出了违和——君成空可能自己都没发现,他最放松的姿态是双手放在腰后。当他改换其他姿势的时候,代表他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他在防备他,防备自己的联姻对象。
太子为这个认知感到难堪,表面却放软了语气:“君成空,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了。”
“……”
“阿娘教我的,不能单单把你当成敌人,你在作为我的敌人之前首先是我的夫君。我才发现,我根本不喜欢与你为敌,我更想让你做我的夫君。”
“你的嘴里还有一句实话吗?”
“也许我一辈子都会骗你,想方设法让你对我心存愧疚、怜爱。只要能够让你留在我身边、听我的话,我不介意用些手段。”
君成空忽然笑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你养的一条狗?”
明目张胆地宣示自己的企图,想要得到他、驾驭他,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吗?下一步是不是要请他外公出面打断他全身的骨头,用链子套住脖子?
不,凤凰绝不为奴。
君成空已经准备好了严厉反击。
然而太子却摇头道:“不对,你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亲,所以你应当供我索取。相对的,为了得到你的包容,我也会好好对你。”
“好个等价交换,可惜你我都不是擅于投桃报李的人。”君成空觉得自己回来找他果然不是什么正确的选择。他转了个身侧对着那人,重新开口:“我会亲自拟好切结书,凤族将会付出大量赔礼,你如果还有什么附加条件最好马上提出来。”
太子急了:“难道你之前表现出来的深情全是假的?你这么快就不爱我了?”
“我爱你。”君成空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三个字。他看着陆郁风眼中重新浮现希望和窃喜,却又立刻浇上一桶冷水:“但我更爱自己。”
“什么意思?”
“我不会和杀害过自己的人在一起,哪怕我对那个人仍有感情。”
“本宫没有杀你!”陆郁风掀开被子站起来与他对峙,“我只想把你带回铅水魔宫,等到我军攻破凤族之后再放你出来。我没想到你会涅槃!你为什么非得找那种不痛快?!”
君成空也毛了,伸手卡住他的下颚,动作之鬼魅竟然连太子都无法躲闪。涅槃重生之后的君某人比之从前更加强悍,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要比世间任何兵器都更坚韧。
他一字一顿地告诉自己的杀身仇人:“难道我有得选吗?你夺走我的命魂,我已经活不成了,不涅槃还能怎样!”
“……什么命魂?”
“别装傻了陆郁风,别跟我说你还会装失忆。”
“本宫只是吸取你的修为用于筑造凤胎,根本没动过其他东西。”陆郁风不惧威慑,径直伸出双手,反向掐住君某人的脖子大声说,“我小外公吸了外祖父几万年,从没听说过伤及魂魄。你休想诬赖本宫!”
“……”君成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陆郁风那种吸取阳元的方法很有可能来源于花祖,那就意味着那个方法至少是有着安全版本的。
帝冥月通过吸取龙灵魔尊的修为得以有孕,因此才能生下银霄,这个秘密其实他上辈子就知道。而龙尊大人确实如陆郁风所说,活了这么多年照样好好的,并没有魂魄受损的症状。
难道是凤族和龙族的体质不同,所以药效存在差异?还是说,花祖改变了药方,故意让陆郁风将他害死……
“不可能是我小外公做的手脚。”太子应该猜到了他的心思,当即反驳道,“小外公绝对不会拿我试药,而且他也不舍得杀你。”
纯血凤凰全天下只剩三只,谁舍得杀掉?那也太浪费了。
君成空眯起眼睛,手指接触到太子细腻的面部皮肤,有种火焰遭遇热水的错觉。大量蒸汽包围了他心里的那团怒火,火苗虽被压制,胸口却胀得难受。
“看来本君确实是自己找死。”涅槃也是,回来找你也是。
他控制不住心绪,任由杀气发散出来,就像给充满蒸汽的罐子泄压一样。这些杀气并不对准陆郁风,而是围绕在两人身边。
正如司马如卿所说,他对陆郁风的恨意是一层一层积累起来了,逐渐堆成高塔。但是只要其中有任何一环存在冤屈,后面的逻辑就不再成立。
如果陆郁风没有取走他的命魂,那么置他于死地的那个人就不是陆郁风。可是,那又会是谁呢?
君成空正自思索,右手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这种刺痛来得太过迅捷,没有任何征兆,而且直接触及了他的魂魄。
他不得不抽回手,下意识摊看手掌。然后眯起眼睛瞪向陆郁风,“你衣服底下藏了什么?”
太子的双手在他抽回手掌的同时离开了他的脖颈,双方解除威慑。现在又被君成空怀疑,没好气地哼道:“本宫身上从来不带暗器。不过……以后可能会带。”
——他跟君成空开诚布公,所以连这种事情都提前报备,可见诚意十足。
“不可能。你身上藏了东西,刚才刺了我一下。”君成空却冷着一张脸打量他,“又想暗算本君?”
“胡说八道!你不要欺人太甚……”陆郁风从未受过如此冤屈,不禁咬着腮帮与他互瞪。不过半刻之后就妥协了,毕竟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回对方,而不是惹恼对方。
于是太子开始宽衣|解带,想要自证清白。他将肋下的系带解开,当着丈夫的面掀开衣襟,大大方方地任其验看。
陆郁风本来以为让他看过就能解除嫌疑,然后继续说回刚才的话题,他还有好多细节没有说完呢。结果君成空扫了一眼他的胸腹,神色骤然大变,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只见小凤凰指着他的肚子,表情扭曲地嘶声质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个?!”
太子见他如此表现,立刻低头打量自己的身体。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同样大惊失色——他的肚|脐周围不知何时长出了凤凰纹,和君成空眉心的妖印一模一样。
这些纹路闪烁浮现,状态极不稳定,闪了几次之后就彻底消失了。他肚|脐周围的皮肤也恢复了光洁,没有残留半点痕迹。
凤胎!
这是凤胎扎根的征兆!
陆郁风呆立当场,表情一片空白。
君成空首先回过神来,祭出双掌,用妖力探索太子腹中情况。几个呼吸之后,脸上再无半点疑惑,只剩无边无尽的痛苦和惋惜:“道儿,居然是你……”
这种熟悉而又亲切的灵魂共鸣,不会有错。
——是他和小风上辈子的儿子!
它的小名叫道儿,大名是君无道。因为是天生的护道者,注定要斩尽所有邪魔外道,所以叫“无道”。
小家伙尚未足月就被剖腹取出,就连老天爷都降下了“天丧”。可他却幸运的被人捡到并且送回了凤族,是君怀眦耗费半身修为保住它的小命,后来孵化了一百九十多年才出壳。
这孩子最后为了守护天道,与穿越司的道化龙鲸同归于尽,死的时候只有五岁。
君成空在它死后把它的内丹融进了自己的内丹,为的是纪念死去的独子。没想到的是,它跟着父亲一起重生了!
时间逆推两百年,在父亲和母亲相遇的节点上,它也相应的变回了胎儿。按照时间推算,上辈子它也是在这几天坐胎扎根的。
它回来了!它回来找自己的父亲母亲了!
“道儿,我的道儿……”原来你一直跟着为父。
君成空喜极而泣,平生第一次失态至此。太子和他一样激动,伸手摸着刚才凤凰纹出现的地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他一心想要得到的凤胎,原来已经得到了!
但是这对新上任的父母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凤胎只剩婴灵,没有胎息。
君成空再次动用秘法检查陆郁风的肚子,完后恍然大悟。是儿子重生之后过于虚弱,趁着母体受|孕的时候吸取了父亲的命魂!它太小了,感知能力太差,只知道吸取自己所需的东西,却不知道险些害死它的亲爹。
可它虽然补齐了婴灵,现在看来身体却没能扎根发育。或者说,它曾经扎根过……
“陆郁风,儿子曾经出现在你的肚子里,如今却只有婴灵。你告诉我,它是什么时候流掉的?!”君成空在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哪些事实之后,一把揪住太子的衣领,化身成了暴怒的雄狮。
陆郁风比他还疑惑,眼珠不安地转动着,喃喃低语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怎么做道儿娘亲的!孩子什么时候有的说不清楚,什么时候流掉的也讲不明白,你想害死它吗?!”
“它叫道儿?你给它取了名字?我真的……不知道……”太子眼眶微红,任由君成空揪住自己,一心回想着这几日的经历。
他不懂医道,只记得自己刚到方天阁不到半日,那处便开始见红。起初并不严重,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忍过一个白天仍然不见好转,这才重视起来。
魔医也来诊治过,说他腹中没有凤胎,应该是没能怀上。
“我真的不知道它在路上就已经走了。君成空,我该怎么办?”陆郁风初为人父,却听到孩子已经流掉的消息,精神崩溃之下不顾一切地扑进丈夫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哭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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