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红色的火焰裹挟着浓烈的硝石气息炸裂开来,黑色的弹壳碎片随着气流的方向四散弹开,带着残酷无情的力道刺穿他们身上的防弹马甲与迷彩服,深深扎进他们的身躯,弹片的高温甚至灼伤那附近的皮肤。
耳边除了子弹的弹击与炸弹爆炸的声音之外,只能零星听见一点压抑中弹痛苦,嘶嘶抽气的声音。
这是楚渊失去意识之前,听见的最后的声音。
……
“诶,摩尔医生我和你说,这回力挽狂澜的又是那个安德烈,他带着他那个叫巴特勒的小跟班,潜到对面去,把对面的信号白塔给炸了。我们才能赢的!”一个有些沙哑的男声语调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难掩兴奋道。
另一个被称作“摩尔医生”的声音相较之下,则尤为温厚,说:“……是吗?这一批新人里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人。看来威廉姆斯大帅的计划很快就可以成功了。”
他们的声音逐渐逼近楚渊,直至来到他身前。
“他怎么样了?是巴特勒把他从战壕底下拖出来的,希绪还是个新人,那时候安德烈还没炸掉信息塔,我们被打的可惨了。”楚渊似乎是个新兵,声音沙哑的男人则是他的战友。
他隐隐感到对方俯下身来,凑近自己,观察他身上的伤势。
楚渊有些拧巴地皱起了眉眼,浑身上下都在酸痛,直到嘴里呼出一口好像带着重压的浊气,他才缓缓睁开双眼,触目便是苍白而干净的天花板。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手背上扎着留置针,针口处贴着透气孔均匀的白色输液贴,正正方方的棉垫轻压着针头。
属于此刻的“楚渊”的记忆猛地灌注入他的大脑,顷刻间便侵占了他所有的思考,让他忍不住抱起后脑勺,在病床上蜷缩起身子,开始低低的痛叫。
战友和医生见状,便也有些着急了。
查房板被医生“啪”地一下放在床头柜上,他想要检查楚渊的情况,对方却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说:“没事……没事……”
说完,他便喘息着舒展身子,又重新仰面躺回病床上,小臂贴着额头,底下是渗出的冷汗。
他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努力理解这个世界给他的新鲜设定。
这是一个有着“哨兵”与“向导”的世界。被划分成许多个不同的势力,各自为政,互相敌对。
五感灵敏的哨兵容易受到干扰而暴走,如果他们找到自己的“向导”,这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他们便可以在对方的安抚之下减少情绪暴走的情况。但向导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在污染日益加剧的现在,能平安出生长大的向导少之又少。
并不是所有的哨兵都那么幸运,能遇见与自己灵神契合的向导。
在这种情况下,各个势力的掌权者们不约而同地发明了一种能够隔绝干扰,发射信号控制哨兵战斗的建筑——信号白塔。
而每一个势力统治的领域之内,都有许多的信号白塔,一旦破坏了信号白塔,哨兵的精神就会被扰乱,不战而自溃。
楚渊此时便是一位“哨兵”,隶属于奥古斯图特亚势力,在刚刚结束的罗德斯塔战役中身受重伤,此刻正在战场边界的白塔之中疗伤修养。
“怎么样,好一点了吗?”战友探过脑袋,额角到下颌横亘着一道褐色的伤痕,看起来面相凶恶,眼神却非常温和。
他叫巴拉顿,自然也是个哨兵。而他身边医生是个少见的向导。
楚渊略微一沉吟,哑着嗓子开口:“我好很多了,巴拉顿。”
“谢谢你们。”
巴拉顿和楚渊抱着一堆罐头,脚步轻缓地朝着自己在白塔里的居所走去。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他身上受的伤大多都已痊愈,和上一级的少尉递交归队申请书之后,马上就要重新回到队伍中开始训练,好好准备下一次作战。
“希绪,你说,安德烈和那个巴特勒会是什么样的人?”巴拉顿咧了咧嘴,牵动脸上已经陈旧的疤痕随着他说话的频率一同活动,表情很是轻松的样子。
希绪弗斯是楚渊在这个世界被赋予的名字,巴拉顿刚开始喊他“希绪”时,他还感到十分意外。
但这是个非常适合的名字。
巴拉顿是一个极善交谈,性格直率的人,相处起来远没有看起来那样凶恶。
这半个月躺在病床上,巴拉顿时不时就会到疗养室来看他。这样一来二去,即使楚渊已经并非从前的希绪弗斯了,也不自觉地和巴拉顿相熟了起来。
“希望会是好相处的人吧。”楚渊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微笑,罗德斯塔战役后,威廉姆斯少校将人员进行了重新的调动排布,他和巴拉顿竟然与那两个名声大噪的人分到了同一间宿舍,成为了室友。
“哎,你也不用太担心!得对我有些信心,不管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能和他们成为朋友!”
“那你还问我!”楚渊往巴拉顿的大腿上玩笑似的踢了一脚。
两人笑闹着,不知不觉便已经走到了新的宿舍,可还没等他们推门,那扇同墙壁一样苍白的门扉便“啪”地一下打开,一个身材魁梧,样貌英俊的青年凝眉盯着楚渊与巴拉顿,表情非常不和善。
直觉告诉楚渊,这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青年是这篇小说的主角,以后会取代威廉姆斯大帅成为奥古斯图特亚新的统帅的安德烈亚·沃尔特。
他在大脑里搜索了一下自己和巴拉顿的角色定位,再一次确认自己与主线剧情基本无关,唯一出场的机会,可能就是在下一次战役开打时,巴拉顿招呼着全宿舍的人收拾东西准备上战场。
嗯,是不折不扣的炮灰,但他住在这里,不能显得太过不合群。
“嗨…?”楚渊一只手抱着罐头,腾出一只手来,动作有些迟疑地向安德烈问好。
哪知道对方根本不领情,安德烈随意地瞥了楚渊和巴拉顿一眼,便右手扶在腰际,自顾自地往阅读室的方向走去。
他们两个人茫然地转过身目送安德烈的身影远去,又茫然地转回来。过了好一会,巴拉顿才反应过来,怔怔地问楚渊:“希绪,我们是不是被无视了?”
“没错。”他们走进宿舍,在公共客厅的桌子上放下自己带来的罐头。楚渊靠在桌子上,活动了一下自己酸涩的关节,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轻轻地扭动着。
白塔的宿舍每一间都是四室一厅,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单独空间。
他此刻面朝的那扇门上挂着名牌,名牌上弯弯曲曲地写着名字,楚渊虽然能看懂这里的文字,却被这种奇怪的字体给难住了。
楚渊一把拉过正准备去沙发上躺着的巴拉顿,问道:“诶,巴,那上面写的是谁的名字啊。”
“我看看啊——”他掰开楚渊拉着自己的手,凑近了门扉上的名牌,眯起眼睛开始仔细辨认。
“butler,啊,是那个把你救出来的巴特勒!”巴拉顿一字一顿地念出名牌上的字母,有了发现之后,又扭过头,表情欢快地提醒楚渊。
与此同时,这间房间的主人打开门,迎面便是两个陌生人扒在自己房间门口谈笑风生。
场面不可谓不尴尬。
“啊,嗨?”看见那人面容的一瞬间,楚渊先是一顿,随即便快速地从桌沿移开,站直了身子,向着开门的那人招了招手,有些窘迫地打着招呼。
撑着膝盖半低着身子的巴拉顿也立马站起身,爽朗健气地开口说:“你就是巴特勒吧!我是巴拉顿,这是希绪,你应该还记得他的吧?我们以后就是室友了!”
他说完,见对方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没有无视自己,便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开始絮絮叨叨别的事情,楚渊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想让巴拉顿闭嘴过。
真是过太久了,他读书还剩的那点东西全还给老师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小说和他玩的文字游戏。
巴特勒,butler,不就是管家吗!
“刚刚,少爷,不,安德烈是不是没有向你们问好?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只是不太会和别人相处。”管家不着痕迹地打断巴拉顿的话,有些抱歉地对着楚渊说。
剧情里对安德烈的设定是个不善言辞,外冷内热的人,在遇见了自己命中注定的向导之后,性格才慢慢改变。
尽管他实力强悍,但在这之前,他得靠管家才能和他人交流。
“没,没关系的。他很强,我们也很仰慕他。”楚渊不知道自己这会是吃错了什么药,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管家见他们没有要计较的意思,浅色的眼眸闪了闪,自觉维护好邻里关系的任务完成得不错。刚刚认识,也不需要表现得太过亲近,便向两人道别,也往门外走了出去。
十分钟后——
在楚渊的房间里,巴拉顿坐在桌子上,一双被黑灰色工装裤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腿叠起,军靴支在椅背上。
要放在以前,楚渊就要开口骂了,巴拉顿总喜欢玩他的椅子。
可他现在无暇顾及对方,楚渊望着那洁白无瑕的天花板上,光线明亮得有些刺眼的白炽灯光,满脑子都是管家。
不是第一次见了,也明白每到一个地方,管家都会忘记自己,他明明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是。
“巴拉顿……”楚渊仰面躺在床上,声音有些混沌不清地开口。
“希绪弗斯少爷,需要你忠诚的仆从巴拉顿替你解决什么困难的问题吗?”巴拉顿的语调诙谐又夸张,逗得人不由自主想要发笑。
楚渊按捺住笑意,拿起枕头就往巴拉顿头上扔去:“正经一点!”
巴拉顿眼疾手快地接下枕头,却装作被击中了的样子,嗷嗷地喊着疼,玩了好一会,才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泪,问道:“希绪,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
楚渊看他终于发完疯了,这才在床上翻了个身,手肘撑着身子,趴在床面上说:“诶,你觉不觉得,巴特勒很好看?”
他话音才落,巴拉顿就做出一副气球漏气的样子,把枕头又给他扔了回去,说:“那个巴比起我这个巴来说当然是好看的。毕竟是向导,总会比哨兵更纤细漂亮些?当然,我觉得还是摩尔医生最好看……”他说到自己喜欢的人,表情不由得染上了几分向往与羞涩,放在他这种五大三粗,还纵横着那样可怖伤疤的脸上,是有些奇怪的。
听了他这话,楚渊躺下来,嘴里喃喃道:“也是哦,这样想的话,他在向导里其实也很普通?”
眼前恍惚间又出现管家刚刚推开门时,被气流带起的深棕色长发,那上面有着非常温润美丽的光泽,对方琥珀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他,明亮润泽,像是被精细切割过的宝石。
靠!不管,就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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