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恒沙抬脚迈进正阳宗内门道场时，腰上垂挂的黄铜六角铃铛突然无声地晃了一下。
齐恒沙猛然间觉得有些不对。
这整个昆仑山巅，神念扫视过去，只有门口的几个道童和来迎他的柳千念身上有那么一丝鲜活气息。
虽然可以解释为大宗门的防窥探术法，但齐恒沙却没有发觉阵法的发动痕迹。
这种感觉，和化蛇给他的感觉很像……不是人类修士创建的结界阵法，而是上古荒兽的天赋神通！！
齐恒沙多年前来过昆仑正阳宗。
几十年过去了，山门如旧，但故人是否还在，就得打个问号了。
齐恒沙冷眼看向柳千念。
在醒魂铃响过以后，齐恒沙眼里的柳千念虽然还维持着人形，但身上却笼罩着一层妖异红光。
寒月沧澜剑以迅雷之势猛然刺出。
刺空！
柳千念猛然消失了，一根暗红色的毛发从他原先站立的地方缓缓飘落。
幻术……
齐恒沙伸手接了那根红毛，拇指和食指一碾，瞬间明了。
狐狸毛。
“呀，好凶～”
一个柔媚入骨的女声似喜似嗔地埋怨了一句。这声音，定力不足的修士听了都会腿软。
齐恒沙指间的红狐狸毛随着这道声音，瞬间变成一团火苗。
齐恒沙没被突然冒出的火焰吓到，淡定松手。火苗是凡火，转瞬而逝，只在指间留下了一抹暖意。
一阵香风拂过，齐恒沙屏住呼吸。
正阳宗主殿的垂幔被缓缓掀开，款款走出一个妖娆婀娜的红衣女子，一颦一笑都有着说不出的风情。
妖冶的美人烟视媚行顾盼生姿，与昆仑名门正阳宗道场庄严肃穆的画风格格不入。
美人身后，大剌剌地拖着九条红色毛茸茸的大尾巴，随着走动每个尾巴尖尖都在摇摆。
……九尾狐。
是涂山氏，有苏氏，青丘氏，还是纯狐氏？齐恒沙在脑内搜索自己看过的志怪文献，默默思索着。
按照毛色来看，涂山氏和纯狐氏的可能性居多，但其他两族也不能排除。
“哎呀呀，才见了一面就想知道奴家的家乡在哪呀～仙长这就想着向奴家的长辈们提亲了么，奴家好生羞涩。”红衣女子夸张地掩面娇嗔。
……这只狐狸，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齐恒沙面上一寒:“你正常点说话，我快吐了。”
“哎呀……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可真像奴家认识的一个故友呢。”红衣女子收敛了故意的做作之态，但声音仍是柔媚入骨。
“这种搭讪方式过时了，狐狸姐姐。”齐恒沙说。
“咦？”红衣女子疑惑，“你心里想的和说出来居然一模一样，有趣……”
齐恒沙非常淡定。
避免被听到心声的办法再简单不过了。
拿出修炼入定时眼观鼻鼻观心的架势，控制住自己别胡思乱想，只专注于当前的对话，就不会被读出什么深层次的隐秘。
这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九尾红狐大概见多了心猿意马口是心非的人类和修士了，是而会有这种感叹。
但这种“感兴趣”，通常代表着麻烦，巨大的麻烦。
“正阳宗掌教、长老以及门人们呢？你把他们怎样了？”齐恒沙试出了那个“柳千念”是狐狸毛变的，于是断定了那山门前扫雪的童子一定也是狐狸毛。那么正阳宗上下的道人们呢？几百号人，就这么凭空消失？
“你猜猜看呀～”红衣女子缓缓走近，妖娆地撩了撩垂在脸颊侧边的发丝。
“你吃了他们？”齐恒沙皱眉。
“呸呸呸呸呸！又老又臭的道士谁要吃！！”红衣女子猛然色变，嗔怒不已。转而又微笑着说，“要吃，也得吃和你一样鲜嫩帅气英俊的……”
“停。”齐恒沙受不了状抬手制止。
“奴家说错了吗……你看起来确实很好吃。”红衣女子无辜地舔了舔唇。
“既然你没吃他们，那他们人呢？”齐恒沙有心想把话题从吃不吃上跳开，他一点也不想知道狐狸对食物的评价以及对吃法的科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会有什么好处……”
红衣女子已经走到了齐恒沙身前一抬臂便能触到的位置。这样的距离，谈话已经绰绰有余，可她还在往前移步。
齐恒沙突兀地想到了陆压道君，以及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大能者通常能洞察天机……结合眼前的状况，齐恒沙很难不怀疑陆压道君在暗示着什么。
“咦，你在想什么，发呆吗？”红衣女子抬手，试图用手指去戳齐恒沙的胸膛。
齐恒沙肯让她走近到三尺内已然是极大的容忍和示好了，岂会让这大妖怪就这样碰到自己，当下后撤半步闪开。
而从女子的纳闷中，齐恒沙又得到了一个重要信息——以这只九尾红狐的天赋神通，读不出和陆压道君直接相关的信息。
这大概就是位格压制的体现，陆压道君，确实深不可测。
“好冷淡啊……”红衣女子幽怨地看着齐恒沙。
齐恒沙能感觉出这只九尾红狐没有恶意，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何况面前这位还不是人。
上一个睡了九尾狐的人类是什么下场来着，自焚于摘星楼（还是在有帝王紫气护身的前提下）。
齐恒沙衣服里的银黑狐幼崽感觉到了同族的气息，嘤嘤嘤地想爬出来，被齐恒沙一把摁住。
“它饿了哟，这么点点的小东西，一天要吃四顿。像你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身上肯定……”红衣女子促狭地说着话，但说了一半就突然停下了。
——齐恒沙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只用新鲜荷叶包裹烤得酥脆喷香的炸鸡，以及一只生鸡腿。他的储物袋是特殊改装过的，不管是存放丹药还是食材，都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腐坏。
生鸡腿丢给小狐狸啃，炸鸡嘛……
“你要吃吗？”齐恒沙往前一递。
小银黑狐叼着鸡腿跳到一边的空砖地上，三下五除二地把肉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骨头，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睛，蹲坐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齐恒沙手中肉香四溢的荷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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